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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沒打算寫這篇故事,但為了穿插昏迷後的項刀,所以將這段故事寫進來。
不過寫到後來,又破表了。
愈寫愈是欲罷不能。
老實說,愈寫到尾聲,愈分不清自己是在編造歷史故事,還是在寫武俠小說了。
其中,某者偏愛項羽與虞姬別離的這段,希望也會有人喜歡。
2013/7/26 某者
 

 


 

漢四年。

 

「好兒郎啊,這次父親要去與人談判,你先領一支隊伍同大司馬鎮守南線,待得父歸再重圖天下。」一名身長八尺有餘,氣宇軒昂的男子伸出大手輕撫少年的頭,愛憐的眼神卻顯露出莫名的哀慟。

少年看得出父親心中的無奈與難處,二話不說點齊兵馬後隨往南行與大司馬周殷會合。

 

少年率領一支軍隊返往九江戰線駐守,莫瞧這支軍隊人馬行軍凌散,馬匹步伐不一,似乎未曾受過軍事訓練,實際上這支軍隊的人馬皆是楚國下相人,是最為忠心與威猛的戰士,這批人馬是在編制外的人手,表面上是便於少年隨時動用,實則這批兵馬肩負著保護少年的重責,不參與其它戰事。

「項兄弟,為何霸王要與那無賴和談?」

「父親對於這次失利感到挫折,彭城一失後患無窮,若非現今我們還能佔有少許的優勢,那劉無賴豈會同我們談和。」這位被稱作項兄弟的少年正是項刀,這年他八歲,卻已有五尺餘身高,力能扛上二百餘斤的巨石,遠勝於一般軍士,不少人說他是承父天生武勇。

項刀歷經三年在戰場上的磨練,已有不凡的見識,但因為長期與這伙人相處,且又還未正式編入軍籍,個性並不若軍隊中的將士較為嚴肅,反倒是豪邁豁達不拘小節,頗有市井氣息。

「彭城雖失而復得,但……」

「彭城若未失,天下豈有不手到擒來之理。」項刀回望遠方早已看不見的營地,心想父親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這一年。

向來以外交見長的陸賈在談判上失敗,他灰頭土臉回城告訴劉邦議和未果。

據說他在談和議會上狠狠的被項羽刁難。

然而楚營的氣氛卻十分沉悶,將士們的臉色顯得相當嚴峻。

 

「好個劉邦,果然是無賴,居然還想用計詐和。」

「這陳平才不是個東西,竟敢背信忘義。」

「定是張良這賊人出的主意。」

「反正劉邦本是個無賴,陳平當然想說這背信之名再加給劉邦也不是什麼奇事。」

「陸賈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伙人對此次陸賈的議和內容感到驚訝,沒想到他居然會隱隱透露劉邦有意反悔這次的議和。

「陸賈這傢伙恐怕只是不想成為那個臭名遠播的背信者吧!」

「聰明!」項羽點頭大聲讚道,正當那個人洋洋得意以為自己猜對陸賈的想法時,項羽的下一句話卻令那人鬧了好大笑話,項羽道:「陸賈這招可不啻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他寧可自降身份讓劉邦以為能力不足,同時還下了一個大賭注。」

「霸王的意思?」眾人好奇,陸賈要做什麼賭注。

「陸賈賭的可是天下共主,他那裡看得的上這個小小和議!」項羽環顧眾人,看大家眼神還有些不解,又補充道:「陸賈是一個聰明的商人,知道不能把所有的機會全投在劉邦身上,所以他才向我暗示,他至少還有幾分看好我項羽能奪得天下。」

「沒錯,定是如此,霸王定能奪得天下,那無賴算什麼!」眾人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第二次和議,劉邦派了侯生,終得成功立下鴻溝之約,以鴻溝為界,以東屬楚,以西歸漢,項羽還得歸還俘虜數年的呂雉等家臣。

也因為這數年的囚禁,令呂雉芳心難耐竟背著同為俘虜的劉太公(劉邦之父)與審食其媾和,讓劉邦戴了好大一頂綠帽。

此鴻溝和約的造就者侯生也獲得劉邦封為平國君,但侯生本人反而退隱下來,自此不再過問官事。

項羽觀之,戰局將待東歸之際,劉邦佈署的兵力應當還在調動,若急欲歸城難以誘敵,因此令軍隊緩行返城,同時練兵備戰,項羽將決戰地點定於固陵。

「定要讓那無賴看看本霸王的絕世兵法。」項羽雄心壯志回望歸路,心中盡是籌謀劉邦將有幾路大軍齊攻,該如何應對,他滿懷期待這場大戰的到來,他非常肯定此戰勝敗將決定天下共主。

 

漢五年。

 

果然正如陸賈所言,項羽還未返至固陵,劉邦就親率二十萬大兵追擊,直至固陵。

項羽聽畢眾將報告不禁大喜:「老無賴看不起本王嗎?韓信、彭越竟然沒有調來,只憑那區區二十萬弱兵,那及得上我十萬雄兵!」

項羽隨即命諸將整裝反擊。

無怪於古人如此評論項羽:「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項羽一令即下十萬雄兵憾動天地,面對劉邦陣營,楚軍猶如蝗蟲過境般,打得對方整整二十萬大兵潰不成軍,慘遭楚軍大屠二萬餘兵,劉邦大敗落荒而逃,退至廣武固守城壁不出。

「老無賴,快滾出來與我一戰!」項羽日日夜夜在城外向劉邦叫囂,他趾高氣昂向眾人誇耀不出一月將可手刃劉邦這無賴。

此時此刻,項羽正值人生最意氣風發之際,殊不知霸途末路。

 

可笑又可嘆,項羽雖是武勇冠天下,兵法縱橫無礙,所向披靡,可惜項羽少了老謀深算的亞父范增,完全不知自己中了張良與陳平的算計,焉知以陸賈之智豈會看上只會逞匹夫之勇的項羽呢?

其實在和議時,劉、項雙方都陷入僵局,項羽後方不斷受到劉邦盟友的干擾,後援停絕米糧中斷。

項羽雖處劣勢,但劉邦不也是投鼠忌器嗎?呂雉與老父劉太公仍在項羽手中。

項羽曾以劉太公要脅劉邦,不降就煮了太公。未料劉邦竟是如此回答項羽:「吾與羽俱北面受命懷王,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羮!」

劉邦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與項羽你一同接受楚懷王之令,結為義兄弟,我的父親就是你的父親,若真要烹煮你的父親,也請分我一杯羮吧!

人人皆評論項羽衝動易怒,剛愎自用又殘暴,實則是天下一大謬論也。

倘使項羽真若後世人所言,那麼面對老父劉太公如此的劉邦,後世人是否也將會評斷背信忘義的劉邦為不義不孝之人?

實則項羽重情義,而劉邦生性無賴厚黑至極,深明項羽為人重情重義,故而講出這段話,料定項羽不會真殺太公,若要殺,早屠盡太公與呂雉等人,又何需等待勢弱之際而出此昏招?

項羽真的是過份低估劉邦的無恥,這才是導致兵敗垓下的原因。

 

因此,在與項羽議和前,張良與陳平獻計,問劉邦可否捨棄面子而非做個失信之人。

「不僅呂后與太公可歸,更可一戰定乾坤,盡敗項羽!」張良揚起嘴角輕笑,盡顯俊逸非凡風度。

劉邦瞧著張、陳兩人,劉邦並非他人所言無賴而不學無術,其實劉邦十分懂得觀人面相而惴其心意,因而能夠知人而善任。

他見這兩人腹中早有定案,也猜出兩人欲用何計,因此不得不面露難色道:「以前自己是個無賴,用此計是無可厚非、當仁不讓,而今已成漢王不可無信於人,此戰過後更為帝而一言立信,否則如何治理天下人?」劉邦雖未明言,卻已拒絕二人獻計。

張良卻點頭稱讚:「無妨,此罪由子房擔當,或許有人會說這又與秦皇所作有何差別?但天下既定,以德治之自能杜眾悠悠之口,無需懼怕,可將一切罪行盡書於簡,計為我出,毀我之名,又何惜其譽。」

「不可,子房為有德之士,豈可如此毀其清譽!」劉邦依舊搖頭,不願張良之名受辱。

陳平站了出來,義正辭嚴道:「平亦為這天下百姓之福與子房擔上背信之名!」

劉邦環顧營中眾將,闔上雙眼沉思不語,片刻,始得同意此計,累得張良、陳平受此罵名,心終有所不忍,但成天下大事終得取捨,這一切皆為百姓,該是平定這些年的戰亂,還給百姓一個安和樂利的生活了。

劉邦提問:「毀約容易,卻難敗項羽,其天生神力,兵法詭變出奇,如何乘毀約之便而勝之?」

陳平點頭同意:「這項羽以一擋百,不,或稱萬夫莫敵也不誇張,且又握有雄兵十萬,那怕毀約背負天下罵名襲擊項羽,也怕是大敗一場無功而返,所以定要有個以敗取勝的法子。」

「以敗和約,示弱以敵,圖謀霸王。」張良早有謀略,因而胸有成竹向眾將道。

眾人紛紛向張良問計。

「以背信通敵,以敗兵示敵,令項羽大意,這是唯一之法,但這要犧牲陸賈之名望與眾多將士性命。」

「只為求平天下,漢王、張良與陳平皆能捨其聲譽,陸賈又怎會吝惜自己的名聲?」陸賈凜然道。

「那便讓陸賈做一次通敵之賊。」張良微笑。

「如何通敵?」

「只要和議時,稍微透露吾與陳平力陳漢王毀約即可,和約成與不成皆無所謂。」

「如此,項羽會輕易相信?」眾將有所疑惑。

「這要歸功於陳平的離間計啊!」張良望向陳平哈哈一笑,陳平微笑不語,張良又道:「范增一離,項羽如同無牙之虎,但威猛無雙虎爪依在,所以才能僵持至今,現在時機成熟,范增已離項羽,表示項羽必敗。」張良望向劉邦與陸賈:「再加以漢王之名、陸賈辯才,項羽必信之。」

張良伸出食指灑脫點在攤於桌上的地圖:「戰場必須在固陵!」

諸將問為何。

「項羽驍勇善戰眾所皆知,只要有一路沒有圍住,必能以此路遠遁,所以要有個假像,不只要讓他留在固陵,更要令他進軍廣武……」

 

這一年,無賴皇帝劉邦平定天下。

這一年,大秦王朝可以說是徹底終結,被這二位命運多舛的英雄與無賴所推翻,最終成就高皇帝劉邦的大漢盛世。

 

「好個張良計!竟能將霸王項羽引入廣武!」蒯通向一男子通報戰況,這男子生得七尺有餘,身材有些肥壯,臉上蓄著連鬢鬍,眉粗眼大,這人正是被楚漢人共稱國士無雙的韓信。

「武涉走了嗎?」韓信突然問道,蒯通點頭。

「我這假齊王終成真齊王,又得陳以東之地,只是心頭為何如此難寧……」韓信皺起粗眉。

「通不以為無賴可信,且無法理解齊王為何不應武涉所求?」

「眾百姓無知,皆言我謀無第二,那知這真正的謀者並非是我而是張良,張良既在而范增又去,項羽必敗,張良既在更可保我,我若投項又叛離張良,死期離我不遠。」

「張良真有如你般信任?今劉邦棄約背信乃是張良計出,難保張良不會再對你如此啊。」蒯通見韓信仍執迷不悟又道:「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

「不,劉邦或可不信,但張良必不負我!命人整兵出發!」蒯通見狀不再多言。

齊王韓信親自領兵自齊南下與劉邦會合。

另一方面,彭越受封梁王,睢陽以北至穀城為其封地,彭越亦同時發兵先南下再西進往固陵。

此外,漢將劉賈率軍會同楚國叛將英布,自淮北出發。

 

項羽得知韓信、彭越領兵來救,若協同劉邦將會被這三路合圍,不能再繼續困守劉邦於廣武,隨即退兵回守固陵。

項羽焉知甫回固陵,就有兵來報。

「報!漢將劉賈會同英布北上進軍!」

「可惡!連這受黥刑的英布也敢來欺我!」項羽一聽大怒,隨即下令:「棄守固陵,退回垓下!」

項羽領著十萬雄兵急退至垓下,如今面對西、北、西南、東北五路數十萬大軍合圍,項羽深知此戰將是一場危局。

豈知一退再退,退至垓下後,惡耗接踵而至,先是韓信取下楚都彭城;彭越自昌邑緊逼垓下而來,劉邦亦出固陵追擊將至;更糟的是英布已然攻克壽春,盡屠城父軍民,欲北上進軍垓下。

其實戰局還稱不上艱困,項羽自詡還能自垓下退回九江南線,只是江北的陣地只剩這垓下,垓下是要捨棄還是固守?

「報!鎮守九江的大司馬周殷叛變!」

「什麼!」項羽聽聞戰報並未驚惶失措,反而顯露出肅殺之氣,他並不擔心兵敗身亡,反倒在意的是他的好兒郎項刀的安危。

項羽心神不寧聽取戰況,多番想詢問項刀的安危,但最終還是忍住,他深信憑項刀之聰穎,必不會落於周殷手中,且又聞周殷發兵北上前,屠盡六縣軍兵必定是尋不找項刀。

項刀想通後,總算是安下心來佈置兵陣於垓下,面對這五路大軍即將追至,他絲毫不放在心上,他深知這只是鴻圖霸途中的小石塊。

「張良獻計;陳平毀約;劉邦背信;陸賈捨名;侯生甘作小人,眾人皆知本王縱橫大小戰役七十餘場,我雖重榮辱但豈會吝嗇臉面,只為這七十餘戰未敗之威名,而喪命於垓下?兵法之道焉是以兵眾寡取勝!張良汝等縱有合謀連橫計,本霸王亦有詭奇兵法道!」

 

另一方面,劉邦率領二十萬兵力出固陵追擊,途中與韓信的先鋒軍會合,再加上蕭何自關中所派來的援兵,更顯軍威浩大,各路進軍人馬士氣如虹,迫得項羽只能且戰且退返至垓下。

  傍晚,齊王韓信三十萬大軍終於抵達戰線,會同劉邦眾將開會。

  「好個張良計!」韓信入帳隨即束起大姆指,張良點頭示意,待與眾將噓寒問暖後,展開會議。

「兵敗固陵,令項羽誤以為諸王不欲動兵,因此才能留住項羽,現今各路兵馬正準備合圍垓下,這是我合圍計中最重要的一環,前提是我們要能拖住項羽直至其他兵馬趕來,垓下之戰將是平定天下的最終戰。」張良笑談。

諸將詢問項羽有否機會遁逃。

韓信不等張良回答,插口道:「斷無可能。」

張良點頭:「合圍若能成功,可令其投降,若不降,項上人頭必取之。

彭城、九江皆失,他已盡失地利,絕無機會返回江東,這也是吾等將戰場定於固陵之故,就是要令項羽退無可退,待得諸王完成合圍,必定令他命留垓下。」

眾將聽畢無不稱道,張良這合圍計,一計套一計,若有一計失著,就無法將項羽留在垓下。

如今,在其他諸侯王還未趕至垓下,最重要的就是佈兵陣困守項羽,這重責大任當然是落在足以與項羽匹敵的國士無雙韓信。

韓信面對項羽絲毫不敢大意,他明白項羽用兵奇正相輔,詭奇多變,然而今時今日局勢,項羽要自合圍大陣中脫困,只有一招可用,便是鑿穿之陣,直搗己軍中央直刺鎮守中軍的大將,以收奇襲之效。

其次要拖住項羽的要點之二,就是令其兵疲糧斷,現今江北已無楚國城都,項羽已無後援亦無糧草,只要能拖住半月餘,定能令項羽缺糧而降。

韓信想通其中關節後,隨即佈下五連軍陣,面對項羽不可用常理判斷,故將先鋒軍後置於中軍前方,反將左翼軍與右翼軍置於先鋒軍之前兩側,中軍後置左、右候軍。

韓信所佈軍陣,將中軍與先鋒軍距離拉近,令中軍更為厚實,中軍之下又有二軍待命,若面對項羽的鑿穿之計,必能以中軍補先鋒,候軍救中軍。

此五軍連陣的目的並非取勝,因為沒有人能在戰陣中勝過項羽,所以此軍陣以拖住項羽為主,再以左、右兩翼突入項羽後軍行包圍之法,若項羽兵陣有所變化,兩翼軍或可輔助先鋒也無不可,兵法之道無常理,不以固定模式來限定行軍戰陣,這是韓信自項羽的兵法中所習來的戰法。

韓信的兵力還在佈置當中,項羽便向前叫陣,韓信大驚急令左右翼軍待命,先令先鋒軍團立陣,命令還未傳達出去,項羽已率千人輕騎襲擊而來。

「忍住!」韓信未料項羽只領千餘人馬輕騎襲陣,必是有所圖謀,待得冷靜下來,才知項羽只是來探己軍虛實。

「雙翼不動!前軍步兵緩行,中軍步兵前補!」一道道命令自營帳中傳出去,韓信亦出營帳上馬觀戰:「是來亂陣的!」

韓信這一瞧才知,項羽率輕騎不只是來一探虛實,更是來阻擾自己佈陣,他隨即發令:「先鋒軍收攏。」

果不其然,項羽的輕騎只在陣前胡亂殺了一通就繞回自己的本陣去了,韓信見狀大笑,向諸將道:「瞧,果然回去了!」

「齊王料事如神!」「齊王行軍佈陣遠勝項羽啊!」眾人紛紛阿諛奉承。

眾人在陣中等了一柱香,確定敵營不再有人叫陣隨即解散,只餘韓信一人。

「此刻夜中行軍不智,但不能以常理來判斷項羽……」他想了好一會才重新下令,兩翼軍再向前一里推進,天明對陣,定要叫項羽大吃一驚。

這令才剛傳達下去,項羽又率了千騎直奔而來。

「適才沒探個究竟,現在又來了嗎?」韓信令全軍不動,靜觀其變。

只見項羽又如適才那般,在陣前衝殺一陣又返回陣營。

韓信暗道:「項羽果然急了!」韓信再令兩翼軍前進一里。

豈知項羽去而復返,又率人出來衝殺。

韓信哈哈大笑:「這般胡鬧,若非想誘我兩翼軍動?便是來鬧騰的!」韓信話雖如此,實際上並不敢小看項羽,就怕項羽待得深夜藉著這番擾兵之策令己軍兵乏馬困,來個以虛掩實,以假亂真就不妙了。

因此.他額外調了一隊兵馬輪流守夜不得輕忽。

夜幕低垂,梁王彭越與英布未至,齊王韓信統合兵力,重整兵陣,自領十萬兵獨守中路,兩翼由孔熙、陳賀各領數萬待命,漢王劉邦佈兵於韓信之後,周勃斷後。

但項羽卻同那晝伏夜出的夜貓子般,三不五時領兵叫囂,還有一部份的人帶上鑼鼓大聲敲打喧鬧,韓信未曾放鬆對項羽的警惕。

項羽如此往返的擾兵之計竟是整夜不絕,待得寅時末天將放光,項羽才不再率兵來擾。

終是整夜未眠,韓信覺得項羽該是累了,預計一個時辰後天亮再起大戰,於是命士兵們起灶升火,自己則回營帳小睡片刻。

未足二刻,天才微明,項羽竟是又領了一支隊伍敲鑼打鼓喧擾一陣,迫得韓信趕緊起身查看,卻見敵軍已揚長而去,氣得韓信咬牙切齒回營休息。

未足片刻,又有兵來報項羽率兵叫囂,韓信自睡夢中被吵醒大罵:「項羽窮途末路,只餘下小技倆,不必理會!」小兵才退下。

 

焉知,項羽竟破曉而出,這亦是項羽最後一場最出色的戰役。

 

初時,駐守齊王陣營的小兵見來者又是項羽與帶著鑼鼓的眾輕騎,只是大罵這項羽又來找麻煩,並未做任何警戒,卻未料項羽後方拖著長長一條龍蛇,竟是塵土飛揚滿天風沙,旌旗遮天的浩大軍陣自後跟上。

地表震動自微變輕,再由輕轉劇,項羽率領的大軍氣勢磅礡,猶如一頭蛟龍直闖軍陣。

這時齊王陣營正值最鬆懈的時刻。

小兵們皆盡傻了眼,還未及得反應,項羽所領的親衛軍已殺入敵陣,小兵們嚇的屁滾尿流,頓時韓信所佈下的先鋒陣營已經亂成一團。

「蠢如豬狗的韓信給我滾出來!」項羽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聽聞者驚得紛紛走避。

軍營鬧出這般大的風波,再加上項羽吼聲如雷的聲響,韓信雖處中軍又怎會不察?

韓信整裝上馬急傳行令,穩住中軍固守,先鋒軍收攏,兩翼不動,兩候軍待命。

命令才剛傳下去,前方陣營卻已被項羽所破,項羽所領的親衛軍護著項羽突破先鋒陣,直往中軍而來,韓信熟知進退,此時不退為大忌,立即避開項羽的鋒頭。

韓信向傳令兵大喊:「左、右候軍自後遞上,護住中軍,兩翼援救先鋒營。」韓信自個卻領著護衛軍緩緩向後退去。

「韓信你已成王侯,卻仍要如同過往忍著性子,聽聞他人譏笑往昔的胯下之辱嗎?」項羽右手執丈八戰戟,左手持四尺黑刃直刀大殺四方,長戟隨手一掃便有數人被打落下馬,直刀任意一斬便有人身首分離,所過之處血流成河,胯下戰馬的戰甲沾滿敵人的鮮血,自己身上的戰甲也被飛濺的鮮血染紅,這畫面更增添鬼神項羽的驚天威勢。

「成者為王,敗者為賊寇,只有小狗才會吠聲吠影。」韓信雖退卻不凌亂,仍能在退陣時與項羽相互叫囂。

「你睜大你的狗眼仔細瞧瞧劉無賴、張無良、陳不平這三人如何毀約背信,成王者一言立信,這種人有何資格稱王!」項羽瞧著齊字旌旗緩緩向後退去,將士們臉上沒有驚慌的表情,暗咐:「強將手下果然無弱兵!」

「那是對你霸王,不是對我齊王!」

「難道你齊王沒讀書嗎?沒讀書也要有見識,沒見識也要有常識,鑑古知今,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道理身在漢營擁有國士無雙之稱,諾大聲望的你仍未想通嗎?」

「去你媽的!漢不負我!漢終不負我!」項羽似乎說中了韓信所擔心的事,只聽韓信怒不可遏向天嘶叫,彷彿在說服自己,片刻後卻是見那齊字旗去而復返。

「我韓信終不讓人負我!絕不讓人負我!」韓信竟是衝向項羽所在之處。

項羽見韓信身著金色連環甲,雙手各持三尺利劍,駕馭良駒急奔而來。

「莫叫人譏諷我欺你!一手讓你!」項羽豪情萬丈巨戟一揮,將右方敵兵掃蕩一空,左手大刀向韓信劈去。

「休讓你小噓!」韓信雙劍一架,竟有一股無窮盡的力量自那黑刃直刀傳來,一對臂膀差點架不住。

「若想叫人不負你不是光出張嘴,而是要成為帝王,身為這米粒大的諸侯王,永遠受制於無賴,安於現狀的你,已離死不遠矣!」項羽一手持戟一手持刀,雙手不拉韁繩便能控馬,其座下烏騅亦比其牠良馬更為巨大結實,人說英雄配良駒確是名言,只見項羽雙腿一夾,大烏騅隨即懂得繞過韓信調轉一圈。

項羽哈哈一笑,藉著大烏騅的速度長戟一掃,又是一眾輕騎落馬,手中黑刃直刀也沒閒著,再次向韓信劈去。

韓信冷哼一聲,掩飾自己的震驚,適才那記打的自己差點招架不住,這次得要好好穩住,韓信也是雙腿一夾,座下良駒亦調頭來加速襲向項羽。

韓信大喝一聲,暗道:「不能處於劣勢就得要攻擊!」手上雙劍晃動如影,宛若靈活的巨蛇向項羽刺去。

項羽見狀只是輕笑,左手黑刀由劈改撩自上向下捲去。

一刀二劍相擊,猶如空中被激怒的閃雷,金鳴交加不絕於耳,雙劍竟被架開,韓信中門大開,項羽手中黑刀卻未再次進擊。

韓信回過神來,見著對方輕蔑的態度而憤憤不平:「不用你做作!」

韓信奮力揮舞雙臂,雙劍迅如雷;疾如風,遠遠看來竟有如萬蛇竄動,群蛇蜿蜒般往項羽處游動,頓時狂風乍響;劍影如飛。

眾兵見那有戰神之稱的韓信,雙劍一招接著一招絲毫未停歇,其劍技雖精湛靈巧,卻拿項羽毫無辦法。

每每見韓信雙劍一招向項羽遞去,項羽卻總是用直刀以撥、撩、捲、缷四技接下,有時甚至像是項羽陪同韓信練劍一樣,項羽一技擋萬招。

轉眼間,兩人大戰數十回合,韓信連施數十招都被項羽輕描淡寫接下,項羽卻是半招未施。

驟然,項羽雙眼一亮:「我還有事,不陪你玩啦!」,手中黑刃直刀向前一遞,竟是穿過重重劍影直抵韓信喉頭,韓信一驚反手回架,直刀卻改刺為挑。

鏘地一聲,雙劍齊飛,自空中劃下兩道如流星般的光耀插入地面,劍刃入土半截有餘,足可見其鋒利無比。

無奈再鋒利的劍,傷不到人亦只是好看罷了。

戰神韓信輸給了鬼神項羽。

韓信料不到自己竟敗得如此輕易,對方甚至還未認真的向自己進過一招,自己就敗下陣來。

 

眾護衛兵大驚,紛紛急忙擋在韓信面前,未料項羽駕馬轉向右側,並未再向韓信追擊。

韓信打從出生以來從未如此受窘,那怕當年的胯下之辱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早已成王的韓信,無限風光在手,卻被項羽這般羞辱,那能不放在心上,他隨即取回護衛兵撿回的雙劍,欲再次向霸王項羽襲去,卻被眾兵領了回去。

但那齊字旌旗卻被項羽瞧上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斬了旌旗,破韓信所佈下的大陣滅其軍威,他駕馬向旗兵奔去,一戟就將那旗兵戳死,齊字旗隨著小兵緩緩倒地,黑刃刀光再現,齊字旗瞬間變成四片飄揚落地。

項羽回望已經遠遁的韓信,豪爽一笑:「這天下也只有我霸王項羽能打敗老無賴,我若亡,你也甭想獨活,你與那些諸侯王將步入文種的後路!」

 

說這話的西楚霸王項羽,死了。

 

諸侯各王成就無賴漢王劉邦為帝,劉邦大封這些諸侯王成為異姓王,但漢朝並未因此安定下來。

劉邦展開了滅王行動,曾經支持劉邦的異姓王也難以倖免。

淮陰侯韓信(項羽死後,由齊王貶為楚王,後又降為淮陰侯)被蕭何所騙,死於鐘室;梁王彭越被流放遭醢刑(剁為肉醬);淮南王英布起兵失利,遭內弟殺害;韓王韓信(與齊王韓信同名)叛漢投匈奴被殺;首位燕王臧荼叛漢被殺;第二位燕王盧綰叛漢投匈奴後亡。

 

這一戰,項羽成功擊退韓信,韓信敗興而歸。

這一戰,項羽成功擊退韓信,但項羽也輸了。

 

「報!韓信兩翼軍孔熙、陳賀自側路夾擊我軍後路!」

「報!韓信會同劉邦與張良自前路壓上來了!」

「報!劉賈與英布自東南方夾擊!」

「報!彭越封鎖北方來路!」

「報!周殷自九江南線奔至!」

如報喪般的傳令兵,個個臉色沉重。

霸王項羽卻哈哈一笑:「好好好!該來的終於來了,這天下最有權勢的諸侯王總算是到了!走,先替離昧保下後路!」項羽大敗韓信後,領著前軍殺回垓下,孔熙、陳賀二路兵馬那抵擋得住項羽,二人紛紛退兵。

爾後數日,項羽的楚軍再也無法取勝,垓下被眾諸侯王率領的近七十餘萬大軍團團圍住,劉邦任命韓信為諸侯聯軍統帥,韓信自領三十萬大兵固守中路,以承受項羽最猛烈的攻勢;彭越鎖上路;英布封下路,再令灌嬰會同張良斷項羽後路,終於完成合圍。

項羽每每出兵皆能獲得優勢,但中後路卻遭其餘聯軍切斷,敵軍殺完一批又一批殺不勝殺,項羽難保尾陣軍力不失而難以脫困,如此僵持半個月,楚軍已從十萬雄兵變成八萬殘兵,不只遭到斷糧亦無援兵,更是日日夜夜受韓信以江東楚地歌謠的思鄉之策消磨其戰意。

 

是日,項羽於帳中飲酒,苦思解脫之法。

「若是亞父至此,豈會到此地步……」愁緒之際,項羽突然懷念起范增。

「項郎。」一秀雅女子端一壺酒入帳,這女子疏了個輕便的椎髻,長相秀麗而不豔媚;如秋水般的大眼似能勾人,卻更顯楚楚動人;她衣著絲袍綢衣,腰掛二尺長劍,輕移腳步至項羽身邊,為他斟滿一斛酒。

「虞兒……」項羽輕摟虞姬纖細的腰枝。

虞姬泯嘴一笑,這笑容帶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涵蘊,唇角旁淺淺的小梨渦有若向日葵般甜美。

項羽不知見過無數次這般動人的容貌,卻永遠都不嫌膩。

「讓項兒去尋亞父吧,畢竟他始終是您的泰山(岳父),您與范后雖生有三子二女,但范后對項兒的愛與親兒一般無分軒輊,為何您總因為那件事掛念在心,而拉不下顏面呢?」

「唉,妳也知項兒表面上看來豁達,但骨子裡和我一樣倔強的很,焉有子道父過,他若代我去尋,不就默認父親的過錯,這他當然不肯。」

虞姬輕笑不再談這事,她見項羽未將那斛酒飲下,她取來一口喝乾再倒新酒,這時,韓信的思鄉計再次施展,江東歌謠自城外幽幽傳來。

項羽聽聞更是愁上加愁,虞姬卻道:「讓虞兒為項郎獻上最後一支劍舞罷。」

虞姬起身站在席前,應和著那自城外傳來的江東歌謠,小袖輕擺,合身的袍衣將她玲瓏至極的身材顯現出來,輕扭腰臀,雙手扶腰,嬛嬛一袅,舞姿婀娜,曼妙優美,秀媚而不豔情。

因為身處戰事的緣故,虞姬身著輕便的衣袍,並非正式跳舞服裝,但經由她那麼一跳卻別有一番韻味。

無怪乎,劉邦曾感嘆:「唯有帝王才能得天下美人,我有呂雉,項羽卻有虞美人。」

倏地,楚謠已終虞舞亦緩,虞姬弓腰往後一翻,那姿態更是美不勝收。

「好!」項羽頓時豪情大放。

虞姬落地時手中多出一把長劍,輕靈地往上拋,她這時卻嘟起小嘴,彷彿與人賭氣轉身背對項羽,雙手負後,右足輕蹬躍至空中一翻,輕盈落地,長劍已回到手中。

項羽瞧著如此精彩劍舞,那能不興起,起身拍手和著劍舞節奏,心懷壯志凌雲:「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翩翩,劍換左手轉劍一圈,劍花四射形若綻放,好不華麗,項羽唱畢,虞姬舞未停,身形翩然一轉輕笑唱道:「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語氣婉約輕柔,卻又悲苦,教項羽聽了不禁流下男兒淚。

「大丈夫怎可輕易落淚。」虞姬將劍丟在地上,依偎在項羽懷中,伸出白玉般細指替他拭淚。

「只是未到傷心處。」虞姬聽聞項羽回答,水靈般的雙眼也不爭氣的紅了,晶瑩剔透的淚水有如珍珠般圓滾滾自瓜子臉滴落在地,她哽咽:「項郎這是鐵漢柔情。」

虞姬瘦弱的肩膀微微抽動,在項羽懷中哭泣好一會後,便不再有任何動靜,只見項羽雙眼紅腫,淚水有如絕堤般流下,他的大手輕輕愛撫美人背,直至夜半,項羽溫柔的將虞姬置於虎皮墊上。

他望著虞姬,所謂美人如玉大約就是形容虞姬的清麗罷。

虞姬安詳躺著,秀麗的臉龐依舊,臉色雖未蒼白卻毫無血色,反是櫻唇殷紅如血,嘴角微揚,那淺淺的梨渦仍舊迷人,啻是了無神氣,項羽拿著素絹輕輕拭淨那紅唇,櫻唇變淡成粉紅色,素絹卻沾染上紅唇之色,項羽取了繩索,將瘦小的虞姬綁在懷中,穿上戰甲。

「我西楚霸王項羽,不需要死士!」項羽召集殘兵,狂熱的神態直叫人震駭人心。

「欲降者降,欲亡者亡,欲活者活,欲逃者逃,欲戰者,隨我─戰!」項羽嘶吼如雷,高掛夜空的星月雖然爍亮,但比起此時此刻在地上的這顆霸王流星,可謂黯然失色。

而上天似乎在為虞姬的逝去,項羽的奮戰而哀鳴,空中不斷閃現雷鳴電光,轟然乍響,聞者失色。

 

雨未降,雷已落,城門開,面對近七十餘萬大兵,八萬殘兵毫無畏懼蜂擁而上。

「上天啊,祢也為虞姬的離去感到憤懣嗎?同我霸王一戰吧!」項羽對著滿天雷電嚎叫。

美人懷抱容顏依在,只是英魂已離玉軀。

項羽將虞姬的玉體懷抱其中,手上丈八戰戟揮舞,千騎死士緊隨在後。

韓信見數萬楚兵毫無秩序自城內衝出,個個熱血沸騰胡亂嘶叫,隨便一人皆可殺盡己軍數人,韓信豈有不知項羽要趁亂逃走,趕緊命人交待灌嬰等諸將嚴守後路不要鬆懈,自己則坐陣中軍,命兩翼配合先鋒軍殺敵,不須迂迴繞至敵人後路圍剿,再令候軍與後路劉邦軍壓上。

韓信反應極快,一連串的命令傳達下去,眾將士聽令而為,但無論韓信反應再快謀略再多,也無法抵擋萬夫莫敵的霸王項羽。

項羽領數萬殘兵,不逃不避不迂迴,筆直闖入先鋒軍陣,兩翼軍急忙向側路壓上合攏,以斷身後未趕至的楚軍後路人馬,但孔熙與陳賀失敗了,鍾離昧領著上萬殘兵破了兩翼軍圍攻,鍾離昧將陳賀擊落馬下,領著剩餘兵馬穿越南方戰線準備離去,英布見狀自下路圍之。

 

鍾離昧與英布這二位曾是項羽麾下戰力最強的部屬,如今卻成為仇敵。

「降者不殺!」英布喝道。

「降你奶奶!」鍾離昧韁繩一拉,駕馬撞去。

英布冷笑:「以前人人都說你我與龍且是項羽旗下武功最高的人,但拿你同我相提並論,可叫人笑掉大牙!」英布手中蛇矛一刺,差點將鍾離昧逼下馬來。

「哈哈!受黥刑的你,不是早已無齒!」鍾離昧譏諷英布無恥,手上鐵槍不甘示弱向前遞去。

矛槍交擊,槍往矛返,雙方鬥的好不熱鬧,最終兩人大殺二百餘回合仍不分勝負,但鍾離昧卻知曉英布竟有意放水讓他,因為英布若認真起來,自己頂多只能撐個百來回就敗下陣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鍾離昧藉著金鐵交擊聲,悄然向英布問道。

「當然是放你走!蠢蛋!」英布皺眉道,他未料鍾離昧居然如此愚昧。

「怎不叫我降?」鍾離昧疑惑。

「我本希望是項羽破我這陣,豈料竟然是你,你難道未發現我在引你離去嗎?」

「老兄,我還真不懂!」鍾離昧環顧四方,自己還真的漸漸遠離英布的戰陣。

英、鍾二人邊交談,手上功夫也沒落下,只是這槍矛互相招呼的地方已不再是重要部位。

「哼,項羽若死,大家都別想好過,就只有那個韓白痴還信老無賴不會叛他,所以我才希望項羽走我這路。」

「那你又為何放我走?」

這時兩人已偏離主陣,英布才不再向鍾離昧進招。

「因為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一件對你我都有好處的事,你非做不可。」英布肅然道。

「答不答應在我!」

「這事由不得你,我要你離開後,隨即投奔韓信。」

鍾離昧聽後不語。

「你與韓信有交情是其一,但真正的原因是,項羽若死,只有他能與無賴抗衡,我們這些諸侯王才能活命!」

鍾離昧終恍然大悟,慎重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鍾離昧向英布抱拳示意,隨即駕馬遁去:「大恩不言謝!」

英布望著鍾離昧的背影嘆道:「就怕這大恩你還不了我,項羽啊,你向來知己不信天,倘若天要你活,你非得活下來;若天要你死,你也得要活下去。」

英布曾經被項羽封為九江王,現今雖是楚國叛將,但對於項羽的個性可以算說是非常明瞭,他知道項羽絕非束手待斃之輩,他同時也為現今的局面深感不安,畢竟這局勢是自己造成的。

原來,英布當年叛楚,是因為項羽勢強而劉邦勢弱,他為了成就自己的諸侯路,要令這天下分封各諸侯王,必得要平衝各路勢力,經過深思熟慮後所下的決定,就是叛楚投漢,壯大漢王令其與西楚霸王勢均力敵,自己才能成為分封的諸侯王。

曾幾何時項羽的勢力是多麼強盛,如今,楚地疆域雖廣,卻只能偏安一隅。

漢王劉邦雖然不能以己之力敵霸王項羽,但其麾下卻擁有眾多才德之士為其獻策,自己竟然忽略了這點,導致當初叛楚的決定是錯的。

現在若要逆轉乾坤,只能力保項羽不失,楚地與自己的領地相鄰,絕對可以與項羽聯手力抗劉邦,再加上鍾離昧投奔韓信,若能策反國士無雙的韓信,絕對能牽制住劉邦,令這天下暫時獲得平穩,再次重現大秦之前的戰國時代。

英布自始自終做好了盤算,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又豈能摸透人心?

上天若要你死,你或許非死不可,但上天真要你活,你真能順應天心?

 

另一方面,項羽為了掩護剩餘的殘兵,領了一支唯一可信賴的鐵騎死士,闖進韓信中軍大殺四方,卻未見著韓信旗幟。

這時,天已微明,項羽所冀望的天時優勢逐漸失去。

「報,韓信退回後路與劉邦會合,周勃與柴武領著數萬兵馬壓上來了。」

「韓信啊,韓信啊。」項羽嗯了一聲,喟然道:「你若還敢與我對戰,代表你爭雄之心未滅,如今你連與我一戰的魄力都無,又要如何面對劉邦,我若不死你必不亡。」

項羽環顧戰況,發現下路有士兵突圍,隨即領了千餘兵馬而去。

「項羽休得逃走!」忽有一人自後追來。

項羽回頭一看,竟是劉賈而非英布,便取笑道:「狗子來鬧。」

「你─」劉賈大怒駕馬奔去。

「你功夫還不到家!回去再練個幾千年也不行的!」項羽看也不看,直接給他一記回馬槍,劉賈嗚的一聲,手中長殳還未向項羽攻出一招,便讓項羽打落下馬。

項羽領著鐵騎一路狂奔突圍,硬是將英布所守的下路殺出一條血路,此時身邊死士已不足千人。

「虞兒,再等我一會,我將帶妳回楚地,去見妳的項兒,去見妳最愛的花園,妳永永遠遠都不會再離開那片後花園了。」項羽在心中禱告。

忽然,咻咻聲大作,項羽抬頭一望,只見滿天箭羽紛紛疾射而至,他揮動大戟,護住周遭數人的安危,數不清的箭雨不斷自空中激射而下,卻沒有一箭能射中項羽與座下大烏騅。

項羽遠眺,見右前方丘陵,埋伏著一排排弓兵,毫不停歇自背後取出利箭拉弓射出,前排利箭射盡,後排接著射,在其弓兵大陣的身後有個令項羽憎惡的對象。

「張良!」項羽眥目欲裂,這次遭張良伏擊,令楚軍鐵騎損失嚴重,這批千餘人的鐵騎,一直是他最忠心可信賴的死士,如今死的死傷的傷,他豈能不怒,左手輕輕一拍,大烏騅隨往右前方衝陣,項羽身旁的鐵騎也疾馳而去。

張良見霸王項羽衝陣一點也不驚慌,命刀斧手架上拒馬障,一丈長木矛頂住,弓手後撤。

「跟在我後面。」項羽向天怒吼,手握丈八長戟尾端,徹底發揮丈八長戟的優勢,只見項羽面對拒馬障,猛力一揮,直接將眼前三座百來斤的拒馬障架倒,許多躲在後面的刀斧手反被拒馬壓傷。

「退!」張良見狀命人撤離,這樣的情況令他有些意外,項羽竟然就這麼衝入陣中,其身後鐵騎藉由這個開口闖陣,局勢大逆轉,完全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張良所帶兵馬損失慘重。

「在我霸王面前,豈能容你想打就打,想逃就逃。」項羽將手中長戟奮力一甩,戰戟有如疾風般向張良射去。

張良眉頭一皺,抽出腰間三尺青鋒,轉身往那戰戟點去。

鏘!長劍精準點向戰戟的戟尖,忽地一陣白光蹦出直刺人眼,眾兵未看清發生何事,卻見張良自空中翩然落地。

「咳、咳─」張良左手撫住心口,咳了二聲,也嘔了兩口血,臉色慘白不復先前俊逸清秀貌,完全失了平日仙風道骨的模樣,手中三尺青鋒已然齊柄盡碎。

「贏政已死,你又幸得黃石公垂愛,獲得道家至寶素書,不去修你的仙路,來這混世摻合什麼!」項羽駕著烏騅,一戟在手,其勢不可擋,威不可測。

經過項羽這番破陣與張良受傷,張良所率之兵早已無一戰之力,幾近被滅。

項羽的副將命眾鐵騎先行前方開路,經過這番廝殺,所剩無幾的楚騎終以渡烏江。

「只為蒼生!」張良緩了好大一口氣才道。

「好個為蒼生,以此為名,背信忘義?」項羽蒼涼一笑。

「決不吝惜。」

「看在你修仙路不易,又與黃石公有約,饒你一命!」項羽冷哼,駕著烏騅離去。

適才一擊,張良已傷,只得目送項羽離開,幽然嘆道:「終是小看項羽與其死士,明明無路可退卻能突圍而去,本以為垓下之戰能令其投降敗亡……」張良語畢想了好一會,盡顯沮喪之色道:「難道我真是心懷算計,道心不穩,仙術不成,所以連項羽的一戟之力都接不下嗎?」

 

這一年,西楚霸王項羽烏江自刎,愛妾虞姬追隨而去。

人人都是這麼講的,但對於當時見證此事的楚軍與漢軍將士來說,這都是以訛傳訛……

 

項羽騎著大烏騅闖過最後防線直抵烏江,見到至此的將士未餘百人,眾兵正在斬木造筏以渡烏江,心中不免有些愁悵。

「霸王,木筏已成,請先渡江。」

「不,多建幾艘筏一齊渡江,我殿後。」

「霸王,吾等賤軀怎能如此,時間不多追兵將至,請快渡江,有您在,楚威撼天啊!」

「唉……遙想當年,我項羽心懷萬丈雄心領江東八千名弟兄渡江滅秦,如今兵敗歸故土剩不到百人,若不能保下你們,焉有顏面見江東父老!」

眾將士聽聞,縱是鐵血漢子也不禁紅了眼眶,更是加快手腳,多造些竹筏,讓餘下的人馬一次渡江離去,只是眾人奮戰一夜疲憊不堪,造筏速度有限,未及半個時辰,遠方塵沙滾滾,想來是追兵來了。

項羽哈哈一笑:「好好,看來還有一場惡戰!」命眾人加快造筏,並且把剩下的樹林引火焚燬,不讓追兵砍木造筏,自己一人騎上大烏騅欲單槍匹馬殺入敵陣。

眾兵見狀,便要與項羽同去殺敵,卻被項羽嚴厲喝止,眾兵無奈只得趕緊完成項羽交待事項。

 

此時,天已亮,卻無光,烏雲罩頂,風不止歇。

 

項羽輕拍懷中美人,自言自語:「此時此刻,我才明瞭這江山並不易得!」

項羽閉目深吸口氣,須臾,吐氣之際,渾身肌肉暴漲,脖肩肌肉高隆,原本高大的項羽,此時身形更顯壯碩雄偉,他緩緩睜開雙眼,似是自問自答:「虞兒,這不會是我人生中的最後一戰,對嗎?對吧!」

項羽言畢,雙腿一夾,人馬合一。

「殺!」烏騅也感受到項羽逐漸高昇的戰意,立足嘶鳴急襲敵陣。

頓時風雲變色,雲雨相伴,霹靂相隨。

項羽猶如神鬼附體,右手戰戟,左手黑刀,項羽戰意無限,無人匹敵,座下戰馬神勇無懼,鐵蹄狂飆。

一人,一馬,一戟,一刀,在敵陣中捲起驚魂之風,烏騅馳騁多變,疾風如影,烏騅奔速極快欲為項羽開路,但項羽更快,丈八戰戟替烏騅開路,開了一條長長的血路,鐵蹄踏盡以血舖成的路,雖闖敵陣卻未入陣。

因為陣已破,敵已亡,屍橫遍野,血流不盡。

 

「……」領著這支兵馬,鎮守後路的郎中呂勝,痴望著項羽勇猛有如惡鬼,竟有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之威,差點嚇的屁滾尿流,正想逃走時,援兵已到,他望其眾多旗幟,滿是呂、楊、王四色旌旗。

「是呂馬童、楊喜、楊武和王翳!」他面露大喜之色正欲會合,卻猛然想起漢王欲賞千金、萬戶侯的獎勵,於是趕緊高聲大喊:「項賊,你已窮途未路,力氣用盡,又無後援,待我呂勝將你宰了來邀功!」

呂楊等四人一聽,那肯讓這大功給呂勝獨享,紛紛急奔而來齊聲大喊:「呂馬童(楊喜、楊武、王翳)在此,項賊莫逃!」

呂勝見狀心中大樂,還怕他們來得太遲,其實自己那擒得住項羽,若非以漢王允諾的賞金為利誘,先引呂楊等人過來助戰,否則他們等會見到項羽的神威,恐怕也得逃跑不可。

呂勝假裝受困凌亂的兵陣,未來得及出陣討伐項羽,令呂楊四人後來居上。

王翳憑藉座下良駒,一馬當先衝到項羽身旁:「項賊受死!」手上的短刃槍才剛遞向前去,項羽手中戰戟隨手一撥,竟將短刃槍擊到空中。

「直娘賊,被呂胖子坑了!」王翳一交手才知道被呂勝坑了一把,這項羽那是力氣用盡,他不顧右手酸麻,趕緊抽出佩劍護身。

這時楊喜、楊武趕了上來,一人手持戰鉞,另一人持骨朵,因為見到王翳適才的情況,所以很有默契的分攻兩路,楊喜的戰鉞砍向項羽脖頸;楊武的骨朵捶向項羽腰間。

使用這二種重型兵器圍攻項羽,足見楊喜、楊武二人對自己的力氣十足有信心,或許沒有人可以同時抵抗這兩人的攻勢,尋常武將唯一可解之法,必先避其鋒再圖反擊。

不過別忘了,楊喜、楊武兩人所面對的是何人,這人可是被稱為千古無二的霸王項羽。

面對這樣的攻擊怎可能避其鋒頭,項羽僅轉動長戟就同時架開戰鉞和骨朵,另一手黑刃直刀冷不防刺向楊武。

楊武雙手持骨朵才剛被盪開,還未回過氣來,卻見心窩就要被刀鋒刺入,心中驚慌:「未料這不是項羽喪命之處,而是吾命休於此地矣!」。

鏗鏘一聲,卻有一支丈八鐵矛從中橫擋,原來是呂馬童前來營救,只是這刀矛互擊,呂馬童卻未因重兵器佔其優勢,他猛地吃一記暗虧。

呂馬童嗚了一聲,竟然連人帶馬退了好幾步。

其餘三人見狀皆大吃一驚,楊武更是冷汗直流心道:「倘若這刀刺中我心窩……」

呂勝這時才姍姍來遲,假意揮舞著狼牙棒同項羽叫囂:「來啊!打我啊!項賊!」。

這時呂楊等四人狠狠瞪著呂勝:「死胖子,這仇咱們慢慢算!」楊武說完,隨即會同他人圍住項羽。

「項賊還不束手就擒!」楊喜目不斜視死盯著項羽,深怕自己有個疏失,讓對方得逞。

「若還視我為同鄉人便降了吧!項……項羽兄……」呂馬童適才因為心急,才脫口叫項羽為項賊,這時面對項羽,想起過往情誼,於是便叫換他的名字。

「哈哈,降漢便是同鄉人的情誼?」項羽冷冷一笑看向呂馬童,手上大戟毫不留情地刺向他,呂馬童手中鐵矛也不甘示弱反擊,楊、王等人見狀隨即揮舞手中兵器襲向項羽。

熟料項羽手一翻戰戟竟是橫掃楊王等四人,呂馬童卻因用力過猛鐵矛無力著處,整個人猛然趴在粗壯的馬脖子上,忽地黑光乍現,黑刃直刀劈向呂馬童後頸。

眾人自顧無暇,那來得及去救呂馬童,王翳力弱又處戟尖鋒頭,長劍一擋頓時從中斷裂,傷了手臂;楊武與楊喜二人雖然力大,但也擋不住這突如而來的襲擊,被這麼一掃兩人抱著武器跌下馬。

最後剩那呂勝更糟,他正居中處,戟力最集中的部位,手上的狼牙棒硬被戰戟撞個凹折,胸膛還被戰戟掃中,整個人仰躺在馬背上,動也不動昏死過去。

倒是最危急的呂馬童反應最快,眼見那黑刀就要落在頸子上,他竟順勢一滾翻到地下去,躲過這一劫,可座下馬匹卻沒那麼好運,牠倒是代呂馬童受了這記斷頭災。

黑光閃現,馬兒結實的頸項也擋不住這一刀,碰地一聲落地,鮮血直噴,血花四濺使勁灑在呂馬童身上。

「無趣!」項羽瞧也不瞧五人,回看江邊已有四艘勉強可以渡江的木筏,旁邊的樹林也燃起巨大火焰,於是輕拍馬背欲調頭便走。

倒是座下大烏騅有些意猶未盡,鐵蹄踩著積血的坑路上,不斷噴出鼻息,對著呂楊等五人唏律律嘶叫,似是在嘲笑他們,在他們身邊繞了一圈才返往江邊。

 

項羽迴過一圈,拖了長長一條血痕而歸,馬甲上沾染敵兵的鮮血尚未乾涸,兀自滴落在地,鐵蹄踏著重重血跡而回,一人一馬戰意未歇,氣勢仍盛,風雨卻停。

眾將士已準備好渡江,領著霸王與黑駒上木筏,部份的人捨棄座騎,泡在水中一手扶著筏,一手為槳往對岸划去。

被項羽打亂的漢軍也無力追去,見識過如此恐怖的項羽,又有誰有膽量再戰。

這時遠方又有眾多兵馬趕來,其中一人正是鎮守後路的統率灌嬰,此刻卻是最晚趕到,但他未顯愧色,因為他身後還有數人趕來,諾大的漢字旌旗從後跟上。

 

項羽搭上木筏,眾將士拼命以手代槳划水,終近岸邊。

不知不覺夜色將臨,竟是奮戰一夜一日,他望著這落日烏江,曾幾何時這滾滾江水是如此多嬌,又想到自己自楚地西進時的風光,不禁喟然道:「大江東去……」

「轟隆隆─」剎時,雷聲大作,項羽聽聞雷響,卻無閃電,抬頭望去,竟是奇景乍現。

斜陽西照,落日餘輝,天空本該是黃昏色,豈料東方竟是一片紫雲領著霞氣西進來迎,空中不時地齊響悶雷,紫雲頓時翻騰詭變有若蛟龍怒濤洶湧,雲雨欲來之狀。

這時楚騎已至岸邊,眾將士穩固木筏,項羽卻突然下馬踏上岸邊,卸下馬鞍與韁繩,輕撫烏騅馬頭,這烏騅與項羽心靈相通,似乎知道項羽的意思,猛地對空嘶鳴後,轉頭向南方奔去,看得眾死士一頭霧水。

一眾死士領著所剩無幾的戰馬,渾身濕漉漉候著項羽,項羽卻望著對岸暗道:「紫氣東來,可是迎我,亦或……」

項羽望著紫霞雲氣飄至頭頂仍未止步,倏地狂風加驟,滾雷不斷,一瞬間紫雲便飄過烏江,直往對岸行去。

項羽見狀,露出生平首次的驚訝神情,他望著對岸眾多兵馬齊集:「難道是……」

漢字大旗彷彿在空中耀武揚威般飄揚,接著便是劉字旌旗急奔而至,漢劉二旗分立兩旁,先是灌嬰開路,呂楊等五人站其身後,後頭張良、韓信、彭越、周勃、英布、劉賈、孔熙、陳賀、柴武、周殷,所有漢將與諸侯王都趕來了,眾將分立兩旁恭候。

項羽深吸口氣,兩眼有些發暈,不願相信那紫氣真是恭迎那人而來……

不一會兒,有一魁偉男子駕著寶馬而來,這男子外貌看似敦厚,鼻高長頸,兩頰端正,鬚鬍茂盛,著輕甲戴戰盔,奔至臨岸。

這男子正是開啟大漢天下的始祖─無賴皇帝劉邦。

彈指間,那挾帶紫霞的雲氣停在劉邦上頭,自後跟上的紫雲與前方雲霞相互交疊堆積,風雖止歇,雲卻未停,紫雲在天頂不時翻轉滾動,漸漸形成一個旋渦,蔚為奇觀,而旋渦中心垂直而下便是劉邦所立之處。

這時,不論漢軍或楚軍紛紛察覺到項羽抬頭所望的驚異奇景,眾人看得如痴如醉,唯有張良頂著一張蒼白之色的俊臉,歡欣點頭:「天下已定!」

項羽見狀,想起亞父曾經氣急敗壞責難自己:「豎子不足為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

今日,似乎正應了范增之言,項羽恍然大悟放聲大笑,心道:「這紫氣不是來迎我,而是迎劉邦,原來、原來,亞父所言極是。

當年我不該傲於大破秦軍以建威名,反棄圖謀關中咸陽,竟讓那無賴先進城奪了紫龍氣運,亞父曾多次勸我該趁勢滅了劉邦,但因我重情義敬手足而不答應。」

眾人不明白霸王為何大笑。

「老無賴,你雖言而無信,但蒼天無眼仍選擇了你!」項羽對著劉邦大喊。

「江東之地不小,足以容你成就大業,戰事就這麼歇了吧!你答不答應!」劉邦如此回應。

「歪理!歪理!」項羽卻不再理會劉邦,猛地抬頭對著上天指責:「蒼天無眼!祢既已選劉邦為天下共主,卻又讓我苟活,這是什麼意思?要我同野狗般向劉邦跪地乞憐嗎?這不是我霸王項羽的作風!這不是我!」

楚兵死士見項羽對天嘶吼,深感惶惶,總覺得霸王似乎要做些令人畏怯的事情。

果然,項羽回頭望著這些年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禁紅了眼眶:「吾生平一撼事,是不能保下你們八千子弟兵;其二無法送虞姬回故國;其三愧對亞父;其四是未能見項刀最後一面……」

「霸王,不要!」殘兵不安的預感湧上心頭,紛紛向前制止,卻不知為何被某種氣機鎖住腳步,殘兵們雙手顫慄,不斷捶打雙腿令其移動,雙腿卻好似麻痺毫無知覺,動也不動。

對岸的劉邦亦不解項羽將要做什麼。

「去告訴項刀,我想知道劉邦當年入關中時,盜走了何物?竟能奪走紫龍氣運……」

「霸王不可,江東子弟不能沒有您啊!」

項羽並不理會殘兵,戰戟交左手,右手抽出黑刃直刀,轉身看向對岸的劉邦:「我項羽,這條命只能是我自己決定,由不得祢這無眼蒼天,祢要我活,我偏不如祢意!我命由己不由天!」項羽言畢,狂風乍作。

 

風始動,雲欲翻,雷鳴不斷,閃電交加。

 

項羽高舉丈八戰戟,似是向蒼天作無言的抗議,手中黑刀自脖頸一抹。

 

剎時,紫雲滾滾,霞氣四射,一道道閃雷直落竟劈中丈八戰戟,一連九道紫雷電光,耀眼灼目,無人看清究竟發生何事。

 

劉邦終是想起手足之情,忍不住大喊:「項弟!」

 

瞬息之間,風捲殘雲,紫雲消散,天空再復幕色蒼茫之景,所有異象奇景皆空,只餘晚霞滿天……

眾人望向項羽屍首之處,有些人不忍見項羽焦灼的屍體,欲轉身離開,卻聽得眾人喧嘩,不禁回頭一望。

那有項羽的屍首橫躺在地。

 

暮景殘光,只餘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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