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奈見狀又是一聲輕呼。

 

小山達也莫名的舉止引發一陣騷動,所有人趕緊散開。

倏地,有一人如砲彈般自畫面左方重重墜落在地,這人雙手摀著臉不斷扭動翻滾,痛苦至極的模樣,令周遭的人感到十分不安。

或許是因為黑白畫面的關係,優奈一時間看不出來。

不過真實卻看得相當清楚。

 

本該有著一對眼球的眼窩,卻呈現黑色陰影的凹陷,深色的液體自摀住面容的指縫間源源湧出,不管地上那人如何掙扎與掩蓋,血依然就這樣流瀉出來,順著縫隙指間沾染手背,還有一部份鮮血因為掙扎的關係,飛濺到其他人的褲管上。

 

未過數秒,畫面左方又一人彈飛出來,這人看起來像是正在掐住自己的脖子,雙眼空洞望向天花板,身體抽搐兩下後再也沒有任何動靜,與身邊仍在痛苦掙扎的人呈現強烈對比。

 

這兩人的下場固然令剩下的六人動容,但是真正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領頭老大為何要殺自己人?

他們臉上的神情充滿驚恐與迷惑不解,甚至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這些人面臨的狀況與剛才倒在地下身著西裝的人如出一轍,立場整個翻轉過來。

 

就在此時,小山達也再次發動攻勢,一對巨臂迅速往旁邊的人抓去。

當眾人回過神來,小山達也已經將一名中等身材的人高舉在空中,有如鋼鐵般堅硬的粗臂浮現出一條條形同細蛇般蜿蜒的青筋。

 

掙扎的聲音像是用雙手從喉嘴擠出來一樣,發出喀、喀無力的吶喊。

那名喉嚨被小山達也緊緊箍住的人死命地將手腳攀附在小山達也的鐵臂上,不過這種程度的抵抗,對小山達也來說絲毫沒有用處。

短短數個呼吸,那人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雙眼失去光彩,嘴中吐出的白沫滿溢,褲襠濕了一大片,並且散發陣陣臭味,混著稠狀物的液體從褲管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

 

「啊啊─」不知是誰發出哀鳴,率先向入口處奔去,餘下四人也蜂擁而逃,只不過這間地下室只有一個出口。

 

而那個出口的把關者,是一個比小山達也更為恐怖的殺人機器……

 

接下來的畫面,可以說是血腥的虐殺。

剩下的五人,其中有兩人在逃脫時,被小山達也粗長的鐵臂由後方捕殺,一手一個輕鬆了結。

不過其餘三人並沒有那麼好運,他們依序自畫面左方被打倒在地上。

其中一人兩隻手的前臂反折,骨頭外露,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他倒在地上翻滾好一陣子,將鮮血灑滿地,形成一攤攤小血池。

另一人的喉嚨卻是開口笑,前襟浸染了沉重的紅色血腥,倒在地上沒多久就不動。

最後一人卻是抱著肚子臉色慘白,步伐緩慢且踉踉蹌蹌,似乎是擔心腹部的傷勢加劇。

不過這人的憂慮是多餘的,因為沒過幾秒,唰地一聲,大量的血水像是瀑布一樣稀里嘩啦沖刷而下,順著血液而下的還有一大攤收攏不住的腸子掉落在地。

「啊~」這人沒有多餘的力氣吼叫,只能用低聲呻吟來表達他的恐懼,他低下頭盯著肚子上一道筆直的切口,腸子還有一部份掛在下半身,走沒幾步路後就趴在地下不動。

 

接著,小山達也對著監視器拍攝不到的方向說話,然後拾起地下的刀子,不論躺在地上的人是真死還是假死,他對所有人都捕上一刀,再打開木箱子,將裝著粉狀物的袋子全部割開,丟棄在血灘中,隨手翻倒箱子、桌子,把現場弄得雜亂不堪,最後環顧四周,檢查是否有什麼遺漏之處。

當然,像監視器如此顯眼的機器設備,小山達也怎麼會錯過。

小山的大手抓向監視器,畫面頓時一片漆黑,監視錄影只拍攝到這裡。

 

優奈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抿著嘴眉頭深鎖。

優奈不光對虐殺的畫面感到反感,畢竟這與看電影的心態完全不同,不過她更對那名沒有拍攝到身影的人感到極度恐懼。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例如:這份檔案從那得到?那個隱藏身影的人是誰?小山殺的那群人又是誰……等,諸如此類繁雜的疑問,不斷徘徊在優奈小小的腦袋裡。

 

優奈緩慢地移動腳步,靜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電視機轉著頻道,心卻不在電視節目上。

她或許還在消化剛才看到的畫面,所以楞了好一段時間才開口問:「那些人……為什麼不反抗?反而選擇逃跑?」

「好問題。」真實將監視畫面倒轉回去,打算再次審慎查看其中的細節。

「妳有想過,自古以來,服侍皇帝左右的那些宦官與太監,為何會待在皇帝身邊?」

「太監……中國的太監?」優奈轉頭望向真實,只見真實全神貫注盯著螢幕,一如往常那般,未將眼神轉向與他說話的人身上。

「嗯。」真實不冷不熱的應聲,優奈雖然已經習慣對方毫不在意的口吻,但不代表自己能接受,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的抗議絲毫沒有用處,她只好嘟著嘴口氣略為不滿的回答對方。

「不就是權與利的結合嗎?雖然服侍皇帝很辛苦,相對的也獲得很大的權力與利益。」

「可以這麼說,但還有其它原因。」

「比方?」

「以現在觀點來看,中國帝制屬於獨裁專制,以君權神授之名就夠嚇唬愚民了,如果是賢明的君王也就算了,若是暴君掌權,不只皇帝的權力集中,且更能善用恐懼來擄掠人心,最出名的莫過於明朝錦衣衛。」

優奈聽真實這般解說,仍舊一臉茫然。

「中國歷史妳可能不太清楚,換個近代的好了,希特勒應該就知道吧?」

優奈童稚的臉蛋急忙點頭,她可不想被眼前矮小的男人看不起。

「先不提希特勒為了什麼原因施行種族滅絕計劃,而實施這個計劃的主力成員就是令所有人聞風而逃的蓋世太保。」

「嗯。」

「不過實行這項方案時,被屠殺的猶太人真正畏懼的對象並不是蓋世太保。」

「不是蓋世太保?」優奈露出吃驚的表情。

「是特別行動隊。」

優奈滿臉疑惑:「那是什麼?」

「簡單來說,蓋世太保是秘密警察或所謂的間諜特攻,主要職責是抓取政敵,而特別行動隊才是真正執行屠殺令的部隊,他們專門對付手無寸鐵的人民、獵捕猶太人,也就是行刑部隊。」

「是這樣子啊。」優奈一副恍然大悟的點頭:「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妳沒看到櫃子裡放的書嗎?」

「咦?難不成上杉先生將事務所全部的書都看過了?」優奈環顧事務所周圍裝滿書本的櫃子,她開始有些敬佩眼前的男人。

「當然……不可能,那些只是裝飾品。」不過,被優奈敬佩的男人卻如此回答。

「你……」優奈頓時覺得被真實戲弄,氣的鼓起紅撲撲的腮幫子,把臉轉向電視機。

「其實,剛才那些事,GOOGLE一下就有了……」

「等等!」優奈聽對方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這和我們剛才談的有什麼關係?」

「……完全沒有關係。」真實的嘴角不露痕跡微微揚起。

「……」優奈重重哼一聲,認為眼前這個男子根本不能信任。

 

結束這個話題後,兩人默不作聲,任由電視上的美女主播大江麻理子用悅耳的聲音播報一則則新聞。

「今日凌晨,網走監獄發生一起暴動事件,據傳是管理不當引發暴動……」

「半年前,恰普特佩公園的人類學博物館Museo Nacional de Antropología發生一件失竊疑案,不過就在今天,遭竊的墨西哥珍寶終於回歸博物館。

曾有傳聞這件翠綠寶鑽在失竊期間,多次在黑市中易主,如今卻安然無恙回到博物館。

據博物館職員表示,是一位署名為きまぐれ的日本人將寶鑽空運歸還博物館。

根據本台記者冒死潛進黑市深入訪查的結果,得知最近兩年黑市發佈一條特殊的通緝令,通緝對象是一名叫きまぐれ的竊賊或是竊盜集團,專門竊取世界各國失竊的國寶與珍寶,之後再將其歸還給原主人或該國國立博物館。

此消息,已獲得日本警方的證實,按警方所言,他們追查きまぐれ已有一年多,推測きまぐれ是一個組織龐大的跨國竊盜集團,只是本台記者感到納悶的是,きまぐれ的身份是否為本國人或是日裔人士,其動機為何?

きまぐれ千辛萬苦、不畏黑市的通緝偷取珍寶,不是為了謀取暴利,而是歸還原主人,此等舉動,令所有人都無法理解……」

「下一則新聞,惡夜的私刑者再次出現東京街頭,此次受害者是隱匿多年的重罪嫌疑犯野口大澤,他涉及多起強姦、綁架與強盜殺人等重罪,卻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而當庭釋放。

野口大澤雖然躲過法律的制裁,卻逃不過惡夜行刑者的追殺令。

關於這名行刑人的背景,有傳聞是黑道的俠義份子,以處決的形式殺害受害者,行刑人處決的受害者皆有共同特徵,就是雙手交叉被綑綁呈現X型,並倒掛起來,再依照其所犯下的罪處以相對應的極刑。

今天,我們邀請警視廳刑事部搜查四課的影山牙警部,對於這幾年東京都的犯罪率節節上升,破案率卻呈反比,甚至還常發生證據不足而當庭釋放的判例,這是否代表檢調與法官之間的不信任和對立?進而衍生像這名動用私刑的人與日俱增,觀其犯案手法,應該是近兩年來,被警方稱作X的行刑人所為。」

「是,有關……」

 

「這人果然是黑木……」真實看完小山達也與潛伏的人講話的畫面後喃喃自語。

他閉上眼睛將置於桌上沒有點燃的煙斗放進嘴裡。

片刻,真實突然開口:「對了,妳怎麼還沒下班?」

「因為我的男友要來接我。」聽到真實有些突兀的詢問,優奈露出淘氣的表情。

「男友?」真實沒有起身,他只是笑了笑:「前世情人嗎?」

真實一下子就揭穿優奈的惡作劇,她嘟嚷著:「真無趣。」

叮~叮~門上的風鈴響起。

「是什麼事讓我的寶貝覺得無趣?」

「爸!」進入事務所的人正是織田總一郎。

一聽到總一郎的聲音,真實睜開雙眼,起身走到客廳向對方打聲招呼,卻看見優奈親暱挽著父親的手臂,向他埋怨剛才的事。

總一郎聽完哈哈大笑:「怎麼沒關係?真實只是在作弄妳。」

優奈瞇眼瞄向真實,真實雙手一攤。

「真實舉皇帝與希特勒的兩個例子,主要用意是指他們都善用權利與恐懼的手段掌控人心。

那些人一直待在小山達也的身邊,相處愈久愈深知他的恐怖,他們都看過小山將敵人殺死的手法。

在當下,或許認為有這種隊友令人感到安心,甚至還能激發自身的鬥志與勇氣。

不過當立場顛倒過來時,勇氣會轉為恐懼,過往深深植入腦海中的印象,小山一幕幕英勇滅敵的戰神形象,頓時變成如同地獄的食人惡鬼。

那些人無法鼓起勇氣對抗惡鬼,只有逃才是唯一存活的方法,所以他們必須得逃。

只是出口還有一個和小山達也同樣可怕─不,或許手段更加凶殘的人守在門前……」

總一郎解釋完畢望向真實,真實點頭贊同。

優奈聽完父親詳細的解釋,總算聽懂了,但她仍不想理會把自己耍得團團轉的真實,她撇過頭拉著父親離開:「我要吃義大利焗烤!」

總一郎點頭微笑:「好,妳想吃什麼都好,真實要不要一起來?今天可是優奈的慶生會。」

「爸!」優奈氣嘟嘟鼓著臉頰,她才不想讓真實參加。

「不了,不過我可以送她一件禮物。」真實識相的看了優奈一眼後搖頭。

「什麼什麼?」優奈聽真實這麼說,滿臉興高采烈,適才不滿的情緒瞬間拋到腦後,就連總一郎也很好奇真實會送什麼東西給優奈。

真實凝望著優奈期待的眼神說:「生日快樂!」

「謝謝,然後……禮物?」優奈眨著碩大的眸子,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真實聳動雙肩輕笑:「誠摯的祝福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總一郎聽完哈哈大笑,優奈的臉瞬息間垮下來。

「討厭鬼!小氣鬼!」優奈這時才發覺又被真實戲弄,氣呼呼的離開事務所。

總一郎連和真實道別的機會都沒有,急忙跟在優奈後頭。

 

真實欣賞完優奈多變的表情後,忍不住輕笑,他坐在沙發上,看著美女主播大江麻理子訪問影山牙,對於X行刑者的真實身份是否為黑道的俠義份子的議題。

叮叮─急促的鈴聲乍響,真實從懷裡取出手機。

「叔叔。」電話的另一端是織田總一郎。

「被你們兩人這一鬧,我都忘記有事要問你,周六放假有約嗎?」

「沒有,我打算看些書。」

「既然這樣,讓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

「好,我知道了,那麼祝您與優奈用餐愉快。」

 

圖/文/きまぐ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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