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亞 維里:

我的肉體行走在人間贖罪,我的靈魂徘徊於地獄受難,我始終未見通往天堂的道路。

  煉獄中的腥紅十字架,是惡魔的救贖,還是上帝的懲戒?

 

布魯克林位於曼哈頓東南方,東連皇后區,是紐約市五個行政區中人口數最多的城市。

七零至九零年代,布魯克林因黑幫興起引發治安問題,動盪不安的生活環境一直持續到紐約市長朱利安尼上任,才逐漸改善。

布魯克林經由朱利安尼大刀闊斧改革之下,最嚴重的治安問題解決後,不只改變全世界的人對於布魯克林是美國治安敗壞區的刻板印象,更帶動人潮改善觀光產業問題,也讓更多觀光客見識到布魯克林最美的地方。

除了植物園、柯尼島與展望公園外,連接曼哈頓的布魯克林大橋、曼哈頓大橋、威廉斯堡大橋和砲台公園隧道,也成了美麗夜景的觀光勝地。

觀光的景點不完全是雄偉的橋墩,還有對岸的曼哈頓夜景,自布魯克林隔海峽遙望四周,曼哈頓夜晚閃爍五光十色的燈火秀已是美不勝收。

若再隔海往另一頭看去,有風情萬種的史坦頓島、和佇立著自由女神的自由島。

另一側還有通往皇后區與洛卡威半島的大橋,美景繁多不可勝數,不一一贅述。

 

當然,再如何美好的城市,也有其黑暗的一面。

 

三年前的某個夜晚。

深夜兩點多,夜已然黑得不能再黑,天空的雲層厚密,透不出半點月色星光。

布魯克林車站後方的暗巷,高樓矮房林立,縱橫交錯,街道稀微的燈光照進巷子裡,橘黃色的亮光穿過各種不同形狀的遮蔽物,最終只有一小部份能留在巷道內。

兩條人影拉得老長,一高一矮,自明亮的街道轉進昏暗不明的巷子,影子也隨之消失。

高的那個黑人,看起來不足三十歲,身上肌肉發達,戴著西裝帽,穿著敞開的西裝外套,裡面卻穿著白色汗衫,下身配上花花綠綠的海灘褲。

後頭跟著身形瘦小的少年,穿著就沒那麼講究,白色汗衫搭上黑色短褲,看起來弱不禁風。

  「好好跟著我學,就能賺大錢。」戴著帽子的皮朋拍著胸膛向身後的人保證。

「是,大哥。」

「生意人要懂得見微知著,懂嗎?察覺苗頭不對,就要快點閃人。」皮朋說著說著眉頭突然皺起,嫌惡的撇著頭:「嘖!把中毒者趕走。」

瘦小的黑人,眼神往垃圾堆旁的板凳望去,上面躺著一個沒有頭髮,卻蓄著鬢毛與鬍渣的中年人。

少年好奇那個中毒者是誰,走過去一看,竟然是地區教會的牧師,他輕拍中年人的臉:「嘿!范恩斯,你又喝醉了嗎?」

范恩斯滿身酒氣嗯了一聲,搖頭晃腦半睜半開著雙眼,看來是酒醉未醒。

少年朝范恩斯的臉重重拍二下:「范恩斯!你在這裡睡覺很危險,會被人洗劫一空。」

「是……小瑞斯啊。」

「是啊,快點離開這裡。」

范恩斯打了個酒嗝:「嗯。」繼續閉上眼睛呼呼大睡,小瑞斯試著搖醒他。

「喂,別理他了,跟上。」皮朋在轉角處大喊,年輕瘦弱的小瑞斯才放棄想要叫醒范恩斯的想法,急忙往皮朋奔去。

兩人又拐了二個彎遠離大街,走在路燈照不進來的暗巷中,兩人藉著感應式照明燈穿梭於小巷,直到一處被兩棟紅磚色大樓夾著的後巷,看起來還滿乾淨,也聞不出惡臭味。

皮朋點起煙,白霧緩緩自口中噴出,小瑞斯則是拘謹站在後面。

「不要緊張,第一次難免會害怕,我差不多和你一樣十四、五歲時就在幹這事,瞧!我不是幹了十多年也都好好的。」

「是。」小瑞斯深深吸一口氣,或許是想緩和心情,他疑惑地問:「皮朋大哥,為何叫范恩斯牧師為中毒者?」

「中毒者?」皮朋臉色略顯不耐:「這傢伙人其實還滿不錯的,只是年輕時很愛喝酒,最後喝到酒精中毒啦,常說看到一些幽靈怪獸什麼的,多次送到療養院和勒戒所,後來大家就叫他中毒者,平日是還滿正常的,但喝醉酒就像發瘋似的。

一直到前幾年.不知道從什麼療養院回來後,就比較正常一點,偶爾會像今天一樣醉倒在街上,不過倒是不再發酒瘋了。」

「原來如此。」小瑞斯點頭。

之後,兩人沒有繼續交談,只是靜靜等候,不到五分鐘,遠方傳來皮鞋踩地的厚實聲音,腳步聽來沉穩有規律。

兩條人影自巷子的另一頭緩緩靠近,感應燈亦隨著對方的接近自遠方輪流閃爍,直到四人碰面。

兩盞照明燈映在雙方人馬身上。

 

甫至此處的兩人,體型壯碩,足有二公尺高,穿著厚重的黑色連帽大衣,把全身包得緊緊的,更顯身形龐大厚重,帽沿下垂,看不清容貌,後頭那名黑衣人手上拿著手提皮箱。

「惡獸?」皮朋慢不經心問對方。

「皮朋,貨呢?」領頭的黑衣人聲音嘶啞刺耳,咬字聽來含糊,勉強還能聽得出來他說的話。

「我的規矩是頭一次交易,得先看到錢再交貨。」皮朋挑眉,並不畏懼眼前神秘的大漢。

「這和約定的不一樣。」黑衣人的聲音聽來沒有任何情緒。

小瑞斯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他猜不出對方在想什麼,但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我倒想問問,和我聯絡的接頭人弗洛在那?」

黑衣人冷哼,右手一揮,後方的黑衣人將皮箱打開,裡面裝滿一疊疊面額一百的美鈔。

皮朋隨意掃了一眼:「這也和我們約定的不同。」

「哼,那批貨原本是彭許要賣給我的,那知他突然被警察通緝,不得不轉而低價脫手給你,我用原價買回來,已經是便宜你了!」

「那也只能說是你運氣不好!」皮朋點起第二根煙,雙手一攤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小瑞斯聽到彭許的名字自對方口中說出時,終於明白上個月皮朋為何要自己報警舉發彭許了。

 

「……」黑衣人只是靜靜站著,沒有任何反應,皮朋亦不退讓,緩緩吸吐著濃濃的灰煙。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昏黃的光線自上而下映在他們身上,名為惡獸的黑衣人在斗篷帽下的臉龐,看起來有些猙獰,雖然小瑞斯看不清黑衣人的表情,但依稀能自下方往上看到那隱藏在黑暗中的血色雙眼,像極了在電視節目中曾經看過肉食性動物欲捕獲獵物的眼神。

銳利、冷酷、無情。

對方不只在靜默中隱藏著凶狠的神情,小瑞斯有種心驚膽顫的直覺,眼前的黑衣人是頭非常駭人的猛獸、怪物。

這個想法剛從小瑞斯腦海閃過,黑衣人便打破沉默開口要求:「先給我一半。」

「OK,跟我來。」皮朋二話不說,轉身往另一邊的巷子走去,小瑞斯忍住有些發抖的雙腿,快步跟上。

身後兩名黑衣人與前面兩人則是保持一小段距離。

皮朋雖然常在轉角後沒看到黑衣人,但仍能聽到黑衣人踩著有節奏的步伐緊跟在後,帶著小瑞斯連續拐了幾個彎,又回到了垃圾堆旁的板凳,范恩斯已經不在這裡了。

「來幫忙!」皮朋指示小瑞斯。

 

兩名黑衣人這時轉進巷子,正好看見皮朋用腳踼倒板凳,和小瑞斯一同搬開靠牆的石磚,直到取出十多塊大小不一的紅磚後,皮朋將手伸進去,掏出兩包裝有白色粉末的密封袋。

二話不說,皮朋將其中一包丟給惡獸:「另一份,你何時要?」

惡獸將袋子丟給身後的手下:「夜爪。」後面的黑衣人在袋口嗅了嗅,點點頭。

「我倒是有個提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惡獸龐大的身體向前移動。

「站住!不管你有任何提議,先把錢給我!」皮朋喝斥對方,迅速自懷中掏出手槍。

惡獸停下腳步,嘲弄對方:「憑那把舊式的葛拉克30,你認為殺得了我?」

「退後!不然我真的會開槍!」皮朋警告的語氣聽來十分鎮定,但從他往後退的腳步,看得出他很緊張,兩腿微微顫抖,他將手中的白粉遞給小瑞斯,雙手握住手槍,兩人一同往後撤。

「皮朋,你最好乖乖的把另一包交出來,要不然你們的下場就會像這樣─」

「先把錢丟過來!我們再來談之後……的─」

忽地,一個人影無聲無息自夜爪身後走出來,打斷皮朋的話,這人的體型只有夜爪的一半,身高也只有到他的腰際,可是雙臂卻異樣的長,超過小腿的一半長,不成比例的巨大手掌抓著一個黑黑黝黝的東西,那個東西的另一端連接著沉重的物體,這人拖著那個物體走向前來。

這人的服裝與惡獸、夜爪一樣,帽沿也拉得極低,只是不合身的大衣下襬在地上拖行,根本看不到對方長相、語態和神情。

小瑞斯剛平撫下來的不安感又浮現出來,而且愈來愈強烈,他猛吞口水,小瑞斯很想丟掉手中的白粉轉身就走,但是他無法拋下向來都很照顧自己的皮朋大哥而逃跑。

那人愈走愈近,愈來愈靠近惡獸。

皮朋退了許多步,試圖拉開雙方距離,卻發現那個人的身體似乎慢慢變大,原本過長的衣服下襬竟然變短而合身了,他懷疑這是錯覺。

一直到那人與惡獸併肩時,皮朋已然臉色發青。

「這不是錯覺!」小瑞斯小小的黑臉泛白,他想喊出聲,替皮朋說出心裡的話,但他怕得開不了口。

「沒錯,這不是錯覺。」那人揚起嘴角,說出皮朋與小瑞斯不敢承認的事實。

「野人,把他們解決掉。」惡獸說完,往後退一大步,自夜爪手上接回提箱與白粉。

「聽說你在找這傢伙?」野人高舉異於常人的右手,將手中黑黝黝的戰利品展現給皮朋與小瑞斯看。

 

那是一個人,或者該說是死掉的人,但是用屍體來形容會更為恰當。

  這具屍體只剩半截。

  野人巨大的手掌緊緊扣住屍體的頭部,屍體的雙眼失去光采,空洞且面無表情直視前方,僵硬的神色看不出死前是否帶著恐懼,頭下連接著不完整的脖頸,鋸齒狀的痕跡吞噬掉小半塊脖子,使得頸下的身體不穩的搖晃著,彷彿正隨著晚風搖曳。

  屍體只殘存赤裸的上半身,下半部空蕩蕩,接替下半身的是拖在地上老長的血跡與腸子,失去下半截的缺口染上暗紅色的乾涸血漬,這具屍體死亡有段時間了。

「弗……弗洛!」皮朋認出屍體的身份,慌得差點出不了聲,躲在後面的小瑞斯已嚇得尿濕褲子。

「現在,讓我嚐嚐你們溫暖的血液,享用你們新鮮的肉體。」

野人話還未說完,身體就迅速膨脹起來,黑色外衣被突然爆漲開來的軀殼撐破,斗篷帽亦被撐裂開來,露出惡魔的模樣。

這是一頭怪物,一隻只會出現在電影中的魔物,混身上下都是暗沉沉的灰鐵色肌肉,諾大的頭顱光滑無比,眼窩深陷,血紅的瞳孔擴散開來,鼻子尖銳如錐,鼻下的嘴唇卻佔滿整張臉的下半部,露出充滿黃垢的獠牙,牙上還沾染著紅黑色的血斑,口中吐出的氣息,不只帶著中人欲嘔的臭味,隱約中還有血色的鐵鏽腥味。

這頭魔物的體型足足漲大一倍,從原先的兩公尺變為四公尺餘高的魔獸,其中雙腳與體型不成比例極為短小,雙臂則剛好相反,臂粗且長。

「砰砰砰─」一陣花火與撞擊聲來自皮朋手中的槍,這是他處於驚慌中的反射動作。

直到子彈射完為止,槍口還冒著淡淡的白煙,嗆烈的煙硝味刺激著皮朋的鼻子,他不等對方有所反應,欲轉身逃跑,卻看到小瑞斯抱著那包白粉癱軟在地,他負起小瑞斯拿回白粉,拼命往大街的方向跑去。

反觀野人、夜爪與惡獸卻待在原地。

野人灰鐵色的獸軀沒有任何傷口。

野人沒有去追皮朋,牠丟下剩半截的屍體轉頭怒罵夜爪:「狗屎!你騙我!被子彈打中明明會痛!」

夜爪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別廢話,快把那兩人處理掉,另一包白粉也要拿回來,我先走了。」惡獸消失在黑暗的巷道。

  將臉孔隱藏在帽子之下的夜爪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角:「真麻煩,明明你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的。」

  「少裝模作樣,你向來不是很喜歡細皮嫰肉的小孩,若不想要,全都給我!」

  夜爪哼了一聲:「走吧!別真讓他們跑了。」話說如此,夜爪卻絲毫沒有變身的打算,他邁開人類的步伐向前追去,野人則用粗壯的雙臂代替雙腳奔走,沒一會就將夜爪遠遠拋在身後。

 

  「呼─呼─呼─呼─」急促的喘息聲在小瑞斯耳邊響起,他感到一陣顛簸,睜開眼一看,才知道剛才所發生的事全部都不是假的。

  皮朋感覺到背在身上的小瑞斯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他趕緊將小瑞斯放下來:「快,前面的巷道往左,我拿白粉引開他們。」

  「皮朋哥,我要和你一起走,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小瑞斯聽到皮朋的話,幼小的心靈極為感動,這也更奠定他不願一個人逃走的決心。

  「少囉嗦!快走!」皮朋打斷小瑞斯的話,將小瑞斯推入暗巷,自己則往反方向逃。

  「皮朋哥……」小瑞斯看著皮朋的背影自巷道中漸漸消失於黑暗中,他忍不住落淚……

  碰碰聲遽然而至,一頭巨大的灰鐵色魔物掄起結實的拳頭奔來。

深夜的巷弄,看不清楚魔物的灰鐵色軀體,卻能輕易發現在空中閃爍的一對血紅瞳孔,牠的眼中沒有帶著絲毫嗜血的神情,反倒露出戲弄作惡的表情望著小瑞斯。

小瑞斯嚇得一楞,還未來得反應,彷彿在對方的神色中看出牠充滿惡意的笑容,小瑞斯失聲尖叫,連滾帶爬逃走。

野人依舊用那副嬉戲的模樣看著驚慌失措的孩子,沒有去追他,直到小瑞斯逃入另一個巷道後,牠才轉身追向皮朋。

沒有幾分鐘,血紅的雙眼已經搜尋到那個會移動的─美味點心。

  

啪嗒一聲。

皮朋摔倒了,他聽到遠方傳來猶如絕望的尖叫聲,臉色顯得凝重。

當他準備爬起來繼續逃亡之際,抬起頭來望向前方,一股無法言語的恐懼感自背脊竄出。

 

黑暗籠罩的夜色,令視線模糊不清,皮朋卻不知為何,能將前方看得一清二楚。

魔獸該是黑得不能再黑,然而在他眼中,怪獸的魔軀彷彿黑得發亮。

 

「咯─嘶─我看見了!」野人發出不明的聲音,應該是在笑吧!

皮朋癱坐在地,褲襠漸濕,滿臉驚疑提出問題:「你……你們不是去追……那孩子了嗎?」

「咯─嘶─我看見了!」野人用那比起雙臂還細小許多的雙腿,緩緩走向皮朋,速度很慢很慢的靠近。

「你……」皮朋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但覺得或許還有轉機,他努力克服顫抖的雙腿,試圖起身站穩:「你究竟看見什麼……」

「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剛才跌倒時,聽出那孩子驚惶的叫聲,我看見了,你那厚厚的嘴唇上揚,不經意流露出了笑容,笑容啊,是笑容啊!

咯─這個我懂,是鬆懈的、欣悅的、狂歡的竊喜啊!」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看著怪物醜陋的面容露出瘋狂的笑容,皮朋頓時臉色鐵青。

「你懂的、你懂的,你一定懂的,你只是不願承認罷了!真希望你成為我們的一員啊!」

「我─你─你們不是想要PCP?都在那孩子身上!去追他啊!」似乎是被野人揭露心意,皮朋猛然歇斯底里嚎叫。

「咯─嘶─這是不成的,因為他無法填飽我的肚子,而我不只想要細細品嚐你體內滾滾湧動的熱血,更想要你暗藏在懷裡的東西,你的血與肉,是卑劣、低廉的人類唯一有價值的至高美味啊。」野人似乎還沒玩膩獵物,牠裂開大嘴,鮮紅欲滴的舌頭輕舔銳利的巨牙。

「給你們,都給你們,我還可以給你們錢,很多很多的錢,也可以幫你們賺取數不盡的錢,這樣你們可以買到更多的白粉,讓我成為你們的一員吧,只要饒─」皮朋慌亂的從懷裡掏出白粉,示好地往前遞出。

野人並未伸手拿回PCP,牠發出難聽的笑聲打斷對方的話:「我們有很多狗可以用,不需要食物來示好,狗可以變成食物,但食物永遠都不可能取代狗的地位!」

野人雖然意猶未盡,但捉弄獵物的時間該結束了,牠如同人類般收起戲謔的表情。

猙獰的面容、邪惡的本性回歸於化身為魔物的野人身上。

「可惡!」皮朋終於明白,自己一直被眼前的怪物耍的團團轉,絕望之下取出折疊刀劃破手中那包白粉,拋向暗夜的空中,撒落的白色粉末從天而降,如雪花般結晶一樣華美,卻沒有人或怪物共賞。

「不─」一時間,野人還沒反應過來皮朋所做的事,直到粉末如迷霧般在空氣中瀰漫,牠才驚覺不妙,粗壯的雙臂在空中揮舞,試圖要把白色粉末抓回來,只是那些如雪花般粉末僅能沾在灰鐵色的皮膚上,野人只能徒勞無功在空氣中揮動臂膀。

「去死吧,怪物!」皮朋趁野人的心神都放在白粉上,拉斷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項鍊,奮力一擲!

十字架筆直射中野人尖銳的鼻子。

啪一聲,十字架與灰鐵色的肌膚碰撞後掉在地上。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野人低頭看了一眼十字架,然後瞇著雙眼望向皮朋:「給你說一句話的時間交待─遺言。」

皮朋見狀,氣急敗壞怒吼:「FUCK,那個台灣人明明向我保證台灣製的絕對純銀,沒想到是假的─」

喀嚓。

皮朋眼前一黑,只聽到一聲喀嚓。

「抱歉,你的一句話也太長了,我實在等不及!」

 

卡滋卡滋,野人咀嚼著。

咕嚕咕嚕,野人吸吮著。

 

失去腦袋的身軀被野人巨大的雙手抓住,連著身軀的脖頸也被吞噬,僅留下與肩同齊的傷口,腥紅的熱血沒有像電影般自傷口瘋狂噴出。

因為,野人咬下皮朋扭曲的頭顱瞬間,同時大口吸吮湧出的紅色血液,如同人類用吸管一樣,萬分珍惜吸吮著美味的紅色汁液,直至屍體慘白沒有血色才停下,然而屍體沒有停下不自然的抽搐。

「啊~」野人如同人類般發出讚嘆聲,稱讚這是一頓豐盛的點心,接著,他將無頭屍體丟入嘴裡一口嚥下,喃喃自語:「傻子,難道你不知道台灣人也有山寨版的,難怪被騙─」

一陣笑聲打斷野人的話。

「笑屁!」野人對身後夜爪打斷他的好心情大吼。

「你難道忘了自己被中國人騙了很多次嗎?所以老大才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去做交易。」

「少囉嗦!你這個戀童癖怎麼還不快去追那孩子,他好歹也看到我們的模樣。」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布魯克林,你認為會有人出來救他嗎?還不如先來欣賞你爽快的用餐方式,更能令我食慾大增。」維持人型的夜爪雖具有人性,但說這話的他,眼神中帶著狂熱與興奮。

  「你不只是個戀童癖還是個變態,食物就該好好吃掉,不該浪費,我可不像你那樣把弗洛玩殘,真叫人倒胃口。」野人把夜爪抓起來放在肩上,往小瑞斯逃跑的方向追去:「最好別惹出什麼麻煩,希望那個小子不會去教堂。」

  「浪費?」夜爪哈哈大笑:「只要計劃成功了,我們就不必像現在這樣畏首畏尾,人類─不,這些食物要怎麼玩弄都可以,老大也不會再限制你,你可以盡情享用!這些人類不再只能是偶一為之的點心,而是享用不盡的正餐。」

  野人哼了一聲,繼續趕路。

 

  「天國近了!」

「上帝赦免你的罪。」

「神愛世人。」

「反對政府暴力。」

「無能政府貪瀆。」

「深夜小心!變種人出沒!」

「吸血鬼部長。」

「反戰!」

「反核!」

「反罷免。」

「罷免戰爭議員!」

「吸血鬼和變種人滾出去!」

「拒絕坦堤伯斯公司在布魯克林設廠!」

 

前額的短髮因為流汗濕黏而緊貼在額頭上,小瑞斯卻沒有多餘的心思擦掉難受的汗漬。

小瑞斯逃到大街上,一排排橘黃色的路燈整齊列在兩旁,燈下立著許多奇怪的遊行抗議標語。

他看著平日白天見到的街景,心情平撫許多,些微明亮的燈光對他而言宛如及時雨,但他不敢鬆懈,也沒有大聲求救,他知道在這裡沒人會有「好管閒事」的不良興趣,他毫無目的奔逃,不知道要去那裡,只想沿著大街遠遠逃離車站後巷。

  小瑞斯完全不知皮朋在暗巷中的下場,他猜想或許明天午後,又會在老地方見到皮朋。

  碰碰─碰碰─

  持續奔波的小瑞斯,雖然疲累但知覺非常敏感,尤其在這寂靜無人的時刻,他感覺聽到一些聲音,但分不清這個聲音是發自身後,還是出自心臟的跳動聲,難道是皮朋追上來?

  轉頭一看。

  大街上的景色依舊,除了橘黃色的燈光照明與看板外,沒有任何人的身影或是怪物的存在。

  「啊喲!」忽然碰地一聲,小瑞斯撞到人,整個跌坐在地,只見對方矮小的身軀趴在地上埋怨:「怎麼半夜無人的大街,也會被人撞到!」

  「中─范恩斯牧師!」原來這矮小的人是那名喝醉酒的中毒者范恩斯牧師。

小瑞斯發現這人竟是范恩斯,欣喜若狂緊緊抱住對方。

「小瑞斯?三更半夜怎麼還不回家?我記得你不是和皮朋在一起?」范恩斯清醒許多,他輕輕掙開小瑞斯,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

「老天,讓我有幸遇見您,我常聽人說您曾幫很多人驅魔,而且牧師驅魔是天職,我懇切的拜託您答應我這個卑微的請求,同時也是聖父賜予給您的職責!」

「好啊,那有什麼問題!」身為當地知名的驅魔牧師范恩斯毫無猶豫答應,他拿出懷錶打了一聲酒嗝:「不過現在不行,要等到天亮午後,我早上還和人有約呢!」

「不─」小瑞斯摀住鼻子,正打算退一步時,突然警覺遠方有團黑色的影子。

小瑞斯滿臉驚恐,伸出右手指向范恩斯的背後:「那可不行,我的約會可能比你的約會更重要,而且更急,我必須忍痛將這約會交給您!」話才剛交代結束,小瑞斯馬上拔腿就跑,並且回頭補上一句:「牧師,若您還沒酒醒,那怕您是布魯克林最偉大、最出名的驅魔師,我建議您最好不要單獨面對牠們,可能的話,還是找您的老闆幫忙,不過前提是您的老闆會幫您,而且要很快,非常快的協助您,因為他們就在您的後面!」

「後面?」范恩斯有些疑惑,轉身一看。

一盞盞街燈照亮的道路上空無一物。

范恩斯揉揉有些老花的雙眼,再次睜眼一瞧。

遠方有個龐然大物正往自己奔來,但樣子有些模糊,走動的方式有點像靈長類的人猿還是猩猩什麼的,他分不大清楚,反正那個物體似乎正用手臂蹦跳的方式前進,只是距離那麼遠還能感覺出那個物體很龐大的原因,是因為那個物體的肩上坐著一個人。

「小瑞斯?」范恩斯察覺不對勁,懷疑自己還未酒醒,回頭喚了一聲,小瑞斯已在前方一百尺以上的距離。

范恩斯急忙取下環扣在手腕的墜飾。

一股強大的威壓瞬間襲面而來。

  范恩斯反應很快,幾乎是在感受到威壓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反射動作就是轉身逃跑,口裡不斷咒罵,並且一口氣超越小瑞斯。

  「嘿─牧師,這可是您與您的老闆展現專業與神蹟的機會啊!請增加我對聖父的信仰與信心吧!」小瑞斯在後面著急大喊。

  「你和皮朋搞什麼鬼?這東西我可搞不定!」范恩斯被這樣的狀況嚇得冷汗直流,原本還有些微醺的醉意也都嚇得清醒過來。

「您不覺得這一切都是聖父的旨意嗎?」

「什麼旨意?」

「讓我在此時此刻遇見您。」小瑞斯極力用最真誠的眼神望著牧師。

「去你媽的鬼旨意,這事我做不來,我會驅魔,但後面的大傢伙很顯然不是惡靈,你該找動物管理員處理那頭大猿人才對!」范恩斯對著迎頭趕上的小瑞斯大吼。

「這是聖父給您的一場歷練啊,難不成您想違背您的老闆對您所做的考驗?」

「去你媽……」范恩斯又是一陣咒罵,他把路旁貼有各種奇怪口號的標示板推倒,小瑞斯機靈的將它們疊成一堆。

范恩斯急忙從懷裡取出一瓶喝剩一半的伏特加,酒凌亂的自瓶口倒出來,透明的酒水在地面上潑出數條不短的、歪歪斜斜的線條,待瓶中酒一滴不剩的倒光,隔著標語看板的遠方,那龐然大物與范恩斯的距離也不過數十尺,范恩斯終於看清楚緊追而來的「猿人」是頭混種的怪獸。

「牧師!來了!」小瑞斯不明白范恩斯要怎麼應付後方的怪物,只能焦急的催促。

范恩斯將空瓶丟掉,從口袋取出隨身酒瓶,咕嚕咕嚕猛灌三大口。

「都什麼時候了,您還喝酒!」

范恩斯沒有理會小瑞斯,他將酒瓶中剩的酒灑在木板上及其周邊,拉著小瑞斯逃跑。

 

「嘿!看到沒,你有額外的點心享用了!」夜爪瞧見范恩斯將木板推倒在地上做為路障的愚蠢舉動。

「太瘦了,沒什麼肉。」

「那就給我?」

「不,先讓我吃了,我不想在你虐待那孩子後才吃掉那人,這會讓我胃口盡失。」

夜爪輕笑。

野人輕輕躍過那堆「路障」,范恩斯與小瑞斯就在前方不到數尺的距離。

牠大吼一聲,雙拳在地上重重一擊,龐大的魔軀如炮彈激射而去,張大嘴要將范恩斯一口吞下。

站在野人肩上的夜爪,雙眼緊盯小瑞斯,伸出舌頭在唇角舔了一圈。

范恩斯轉身推開小瑞斯,望著那漆黑如無底洞的大嘴與異常銳利的尖牙,用拳頭連捶肚子二下,對著黑洞吐出一灘令人作嘔混著酒精與胃液的液體,而左手不知何時捏著一枝火柴,他迅速彎下腰在地上劃了弧形,將燃起光火的火柴順勢拋入烏漆抹黑的嘴中,最後滾到旁邊避開野人的攻擊。

野人沒將范恩斯吞下,反倒意外嚥下噁心的嘔吐物,一股混著辛辣的酸味直嗆鼻頭,隱隱作嘔的念頭一閃而過,一小撮熾熱的火焰緊隨而入。

「糟了!」夜爪感到不妙,自野人肩上跳開。

轟然乍響,一條火蛇由野人的喉嚨深處爬出。

野人仰頭後倒。

自野人嘴中噴出一攤攤混著火焰的焦濃黑血、燃燒的肉塊和滾熱的鮮血,餘焰未盡,一團團火球自口裡四處蹦跳出來,竟順著沾染酒水的「路障」一同燃燒成熾烈的火山。

夜爪雖然躲過范恩斯的攻擊,卻沒閃開野人噴出的火團與滿是伏特加酒水的地面,沒有幾秒就被這波烈焰所吞沒。

向來都不寧靜的布魯克林深夜,這晚卻異常安靜。

道路中央,冒著陣陣焚燬的黑煙,空氣中充斥著屍體、血液、木板、酒精等燒灼交雜在一起的各種氣味。

本該是微涼的夜晚,卻因眼前紅黃交織的熱火逐漸升溫。

范恩斯皺眉看著這一切,右手搖晃酒瓶,一臉婉惜貌,究竟是可惜酒沒了還是其它事情,沒人知道。

小瑞斯則坐在地上,不斷乾嘔,手中拿著一只沾滿鮮血的銀戒,地上還留有一截斷指。

 

「小瑞斯,你和皮朋怎麼惹到這怪物?」

「這些人……怪物─嘔」小瑞斯強忍嘔心想解釋清楚,但又忍不住乾嘔,深吸口氣後才說:「他們想要買……白粉。」

「白粉?」范恩斯不屑地嘖了一聲:「你知道是那種毒品嗎?」

「皮朋說是天使塵。」小瑞斯面無血色盯著戒指發呆。

「這些怪物要天使塵做什麼?真是奇怪」范恩斯感到疑惑:「不過皮朋還真是找死,若不想讓你祖母為你擔心,最好別和他混了。」

「不會了,再也不會有機會和皮朋大哥一起了。」小瑞斯有些失魂落魄。

「怎麼?他不是丟下你逃跑?」

「這是他的戒指,從怪物口中吐出來的。」小瑞斯將銀戒遞去,范恩斯看了一眼並沒有去拿。

范恩斯扶起小瑞斯離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燃燒不絕的火勢。

他對地上燒掉一半的「天國近了」的標語笑了笑。

咯─嘶─

小瑞斯感覺好像聽到某種熟悉又可怕的聲音,他敏感的停下腳步扭頭回看。

「走吧,結束了。」范恩斯打了個大哈欠,轉身拉走小瑞斯。

小瑞斯卻瞪大著眼,一動也不動。

「怎麼─」范恩斯回頭一看。

 

躺在地上被熊熊大火燃燒的野人站了起來,牠雖然全身焦黑,但看來沒受什麼傷,血紅色的大眼憤恨地瞪著身前讓自己受傷的弱小人類。

范恩斯吐進野人嘴中的酒水與烈火燒傷牠的身體內部,令牠極度憤恨,紅色的血水混著黑色的濃液從裂開的嘴唇縫隙滴出來。

「這二個人類我都要了!」野人咬牙切齒。

「我吃虧點,讓給你囉!」烈焰中走出一個身影,這人是夜爪,牠身上的大衣被燒成焦黑狀,但軀體沒受到傷害,不過牠的四肢有些怪異,不是人類的肢體,而是類似犬科的肢爪,爪子足有半尺長,牠伸出比普通人類還長的舌頭,輕舔黑色的爪子,雙眼直盯范恩斯:「不過我要那個老鬼的腦袋玩玩。」

野人對著夜空嘶吼。

范恩斯見狀,奮力拖著小瑞斯逃跑,只是小瑞斯早已氣力盡失癱軟在地,全身發抖的他沒有哀號,但淚水如同轉開的水龍頭止不住。

范恩斯環顧四周,除了右方有點遠的街角有一盞正在移動的燈光外,周遭沒有任何人或車在附近,他從口袋掏出另一個與先前全黑的隨身酒瓶不同色的瓶子,將瓶中的水全灑在小瑞斯身上。

銀白色的隨身酒瓶裝的不是酒,是受祝福的聖水,范恩斯明白這類的魔物其實並不懼怕所謂的聖水或十字架,牠們屬於例外的魔種,但他不願放棄任何能拯救這可憐孩子的機會,或許正如這孩子所說的,這是上天要給他的歷練,不論自己犧牲後會去天國或地獄,一定都能令這孩子重新拾起信仰之心。

當然,前提是小瑞斯能夠獲救。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祢的名為聖。願祢的國降臨。願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予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誘惑。救我們脫離凶惡。因為國度、權柄、榮燿全是祢的。直到永遠,阿們。」

此時此刻,范恩斯邋裡邋遢的裝扮與平日沒什麼不同,但身上散發出聖潔的氣勢是平常難以見到,他無懼無畏站在小瑞斯身前,虔誠唸一段那怕不是信徒都能朗朗上口的禱詞。

野人帶著混身焦臭的味道靠近,猙獰的嘴臉叫人心懼:「既然禱告完了,就去死吧!」野人不想輕鬆的將眼前的人一口咬死,牠推倒范恩斯,打算用拳頭一截一截將人類的血肉之軀壓爛,只留下那顆可憎的禿頭給夜爪。

野人左手壓住牧師的半邊身體,右手高舉拳頭奮力一捶。

轟─轟─轟─

遠方街道傳來引擎狂飆的爆音,燈光自同一方向疾馳。

「不─」小瑞斯嚎啕大哭撲向范恩斯。

野人指頭一彈就將小瑞斯彈飛。

小瑞斯倒在地上,緊閉雙眼不敢去看,夜爪則轉身破壞那些仍在烈焰中殘存的看板。

精實如鋼鐵的拳頭落下。

瞬間,強烈的黃光竟往此處照來。

野人的動作雖然受到些許干擾,但拳頭依然用力捶下。

軋吱─尖銳的摩擦聲刺激所有人與魔物的鼓膜。

伴隨聲音而來的是一股濃厚的輪胎焦臭味。

 

「嘿!老朋友,若非認出是你,我會以為這是在拍變種人大戰的電影。」

重型機車轟轟作響,焦臭味與摩擦聲都來自於這台機車的輪胎。

小瑞斯爬起來看著這名擋在范恩斯前面的車手。

這人身著一襲黑色風衣,沒戴安全帽,用頭巾包住,後面隨意綁了個結,鼻樑上的深色墨鏡,在這沒有夜光照耀的夜晚,顯得特別突兀。

「你……」范恩斯接過車手的攙扶起身,一時之間認不出對方是誰。

 

夜爪也被這場意外的騷動所吸引,站在野人身旁。

「好好好,又多了一個!」野人拍拍精黑的右臂,裂開大嘴露出興奮的笑容,剛才整個身體被機車撞開,牠的右臂還有些疼。

「這人該給我了吧!」夜爪磨擦雙爪,冷酷地的雙眼盯著不速之客。

「不給!」

「哈哈,那就看誰快!」夜爪的話猶言在耳,整個人卻已經消失。

「可惡!」野人大手一捶,也向那車手疾奔過去。

 

黑衣車手沒有時間與老朋友范恩斯敘舊,右手抓住范恩斯的衣領推向一旁,左手同時扯下范恩斯掛在身上的十字架,射向夜空中的某個方向,並向小瑞斯要求:「小鬼,戒指丟過來!」。

「夜爪!快閃!」野人突然警覺眼前這個人很危險,這人全身沒有散發出任何味道,這和動物或人都不同,牠被這人引出不安的危機感。

夜爪哼了一聲,黑夜的空中有個影子閃動,銀光一閃而逝,一陣強風瞬間向車手急襲過去。

野人此刻已經追向前去,僅離夜爪半步的距離。

這時,車手已經從小瑞斯手中接到皮朋的遺物,他反手一丟,順勢將地上的木條踢去,然後迅速往右側方向奔跑。

夜爪見狀,喉頭發出低沉的鳴音,不屑再次閃避,直奔前行。

「夜爪!」野人一咬牙,由後方撞開夜爪,牠定眼一瞧,本該迎面而來的銀戒,不知何時化為一攤銀色的流質液體射過來,牠慌忙架起結實的雙臂抵擋,卻沒料到液體竟穿透自己足以媲美鑽石硬度的鐵臂,直接鑽入自己厚實的胸膛。

野人沒時間理會自己受的傷有多嚴重。

因為牠無法理解那人是怎麼辨到的。

不論是讓自己受傷的方式,還是抓住夜爪的手法。

沒錯,夜爪被抓住了。

就在那瞬間,牠撞開夜爪的同時,剛才被車手踢飛的木條竟神奇地捕捉到夜爪移動的途徑,夜爪擊破木條的剎那,脖子也被那人抓住了。

夜爪竟然被細瘦的人類抓住!

以速度為傲的夜爪居然被一個小小的人類所制伏,夜爪的人類臉孔顯得十分難受且扭曲得不成人樣,他勉強自喉嚨擠出快逃兩字,四肢利爪就無法自主的抽搐,任由對方散發火紅熱度的左掌緊緊捏住。

野人無法置信,牠不能理解夜爪為何不變身,不只是牠不明白,就連夜爪也抱持相同的想法,只是牠們再也無法知曉這個秘密,也沒有機會去找出原因。

野人竭盡全力想要揮動受傷的雙臂去解救夜爪,卻發現自己全然沒有知覺,牠扭頭一看,雙臂依然維持剛才的動作,奇怪的是傷口處沒有流出濃稠的黑血,反而變成另一種黑色狀層次的炭塊質感。

這還不是最驚人的,真正令野人惶恐的是這一層層黑色塊狀真在急速擴張,一眨眼就遍及全身,緊接著一塊一塊掉落在地。

「啊啊─」野人猛然發出哀號聲,這是牠從未體驗過的痛楚,比起子彈擊中根本就像是蚊子咬一樣,牠感覺這種疼痛很像剛才火焰自體內爆炸的感覺,但比火焰吞噬的痛覺更要加重無數倍。

野人的軀體猶如燃盡的黑炭塊不斷碎裂粉化,落在地下化為比粉末還輕的灰燼。

「就算現在是屬於你們出沒的時間,你們也不該現身,夜行者。」這是野人死前最後聽到的警告聲。

直到野人消失的那刻,夜爪的下場亦同野人般化為黑色炭狀的灰燼隨風而逝。

 

「老天,居然是你!」范恩斯終於認出這個神秘車手的身份,他與對方熱情的擁抱。

「看來你過的還不錯,老友,這孩子是?」車手露出笑容。

「你好,我是達德納瑞斯……」小瑞斯躲在牧師身後,他有點害怕車手,一方面很感激對方救了自己,另一方面又覺得對方擁有很可怕的力量能將怪物毀滅,他發出微弱的聲音詢問:「請問你是?」

「維里,夜行者獵手維里。」

 

不知過了無數日的黑夜。

凜冽的風雨落在街口,昏黃沉重的巷弄迎接一位著黑色斗篷衣的人。

他仔細的查看周圍,然後臉色凝重走向角落蹲下來,伸出手指在地上一抹,白色的細顆粒沾在指頭上,他放在鼻前嗅了嗅,感受到某種氣息後,眉頭深鎖離開巷子。

這人似乎在尋找什麼,一路上他不斷觀察地面、牆壁任何有可能殘留的線索,甚至還不時用鼻子去聞,一路追到街頭的十字路口。

舖得平坦的柏油路上,有些不尋常的蛛絲馬跡,地上有一大攤焦黑的痕跡,兩旁的標語看板沾上灰黑色的餘燼。

他所尋找的線索在此處斷了,完全失去同伴熟悉的氣味,他不相信。

 

這個人在路口徘徊好一會,對天怒吼:「不管你是誰,我一定會把你揪出來,那怕你躲在天堂藏入地獄,我都要為我的兄弟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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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故事,算是補在序章,也算是單獨一篇,原本開頭當作序篇是不打算寫那麼長的,但不知不覺又把劇情舖下去了。

 

圖/文/Equester V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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